少有的臣服也仅仅是为了积蓄下一次反抗的力量。
这与句丽族人坚贞不屈没有丝毫关系,他们反抗是因为他们恐惧,汉朝始终有着能够将他们一战灭国的能力;但是反之,高句丽却只有自保,或是敌对辽东郡、幽州的能力。
稍有差池,家国夷灭。
伊尹漠已经无路可退,丢掉纥升骨城,至国内王城一马平川,失去千山山脉的保护,即便父王伯固能够在国内城组织起各部大加调派兵马与汉军决死,甚至击退汉军……王城近畿上万顷良田皆会被战火毁坏,秋季颗粒无收,致使北面与扶余国作战的将士得不到冬季充足的补给。
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说高句丽人还有丝毫退路,那这个退路就是在纥升骨城之下,挡住汉朝的攻势。
“能以城据守,则据守;城毁不能守,则巷战;街巷毁坏,则死战!”伊尹漠在城头挥舞着长剑,对周围躲藏头飞石的士卒鼓舞着士气,举着火把高声道:“此战,望诸君与纥升骨城共存亡,我与诸君共存亡!”
对很多人来说,死是件即为可怕的事情。
但有些时候,对有些人而言,有些事比死更可怕。
伊尹漠深知自己挑起此次汉与高句丽的战争,即便再是一心报国,若输掉这场战争终究也会使他成为高句丽国的罪人。
这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土方之上,燕北跪坐高台眯着双眼望向火光闪烁的城头,从他的位置看向纥升骨城,只能见到密集的火矢曳着美丽的线成片落在城下的阵势当中,每时每刻,都有自己麾下的士卒中箭负伤或死去,这都是可以预料的。
“奉孝,不出所料,高句丽军士在夜晚士气更加振奋,一心想要烧毁石砲。”燕北没有转头,悠悠地说道:“太过专注一件事,会令他们忽略其他看起来暂时无关紧要的事情,传令击鼓,让潘棱与赵威孙部前进吧。”
为了防备高句丽人的火矢,度辽部的将士携着大量的泥浆,反复涂抹石砲。这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防护住石砲,但只要能让石砲尽量多牵制一段时间就够了。
火矢,确实没有太多万全之策。何况有的方法太过消耗人力物力,在目下也是得不偿失的。
此次作战,是石砲在燕北手中攻城时初次使用,能够得到不错的效果这就已经足够了。仅仅二十架石砲便能达成如此战果,已经出乎燕北的预料,他甚至能够想象在将来与公孙瓒、袁绍等人角逐中原时,若他能够在一场战争中调用百架甚至更多的石砲,那会是何样的情形。
至于今夜,石砲不再是主角。
土石才是。
轰隆的战鼓自土方响起,蛰伏于度辽部之后的潘棱部与赵威孙部登时沉默着在黑暗的掩护下快速朝护城河奔去,他们的军队中有步卒有骑兵,没有谁带着兵器,那些人背或是马背上载着木篓堆满了碎石与土块,连火把都不举便冲向护城河。
在那些堆出几尺长的土道中不断倾倒土石。
一次,一次,再一次。
士卒往来飞奔,随军的民夫则在后部不断挖出木石,整个下午的劳作使得军士有足够的石料,借着夜色朝城下往来循环着固定的使命。
石砲仍旧不断朝城上抛射石块,城上有些地方甚至因持续不断的轰击而被砸出豁口,大块的砖石与土块脱落而下,成为搭上云梯极好的缺口……只是在护城河的围绕下,云梯根本无法毫不费力地搭上城头。
“今夜之后石砲或许只能留下十架。”燕北带着轻笑说着,若说没有丝毫心疼肯定是假的,但这样的代价是他能够承受的……攻城的时间越短,死去的士卒越少,抬头看着满天星斗,燕北叹了口气道:“明日,应当会死伤很多人。”
今夜照着将十架石砲全部作为诱饵,两个时辰里兴许能在护城河中搭出几道浮桥,待到明日便能搭上云梯冲上城头……那才是攻城中最惨烈的战事。
“将军,明日便能攻城了吗?”坐在一旁拽着两张蒸饼混着大酱大快朵颐的典韦抬头,放在蒸饼道:“属下请命攀城,放吊桥!”
“典君要出战?”燕北想了想,典韦在自己麾下还未真正出战过,这倒是极好的机会,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道:“也好,那明日便由典君率众先登,放下吊桥,为我军夺下纥升骨城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