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燕北两手插着腰间系带抬头望向幽州上空仿佛一成不变的蓝天,咬着牙长长地出了口气道:“饮完了酒让郭公则赶紧回去。对了,让孙轻派骑卒出去给我打听,从事魏攸过世后是葬在蓟县,还是右北平老家。”
自郭嘉说起典韦像恶来一样,燕北便玩笑般地称呼典韦为恶来。显然,这高大威猛的己吾勇士也乐得自己得到这样的承认。
燕北虽然酒量不差,但戎马倥偬改变了他许多习惯。当他还是个小卒子或马匪的时候,他很喜欢饮酒。可当他统帅千军万众,有无数美酒可饮时,却又不再喜好饮酒了。
人有时很是奇怪,原本珍视的东西,当身份地位乃至生活都面目全非后,偶尔捡起曾经丢下的记忆,仍旧觉得值得珍视,只是不会再爱不释手。
……
方城,这里是幽州南部比邻冀州的前沿重镇,公孙瓒发兵南下离开幽州走的便是这座城池的这条官道。而今天,燕北领军驻扎在这里,派人联系到辽东部下在方城的商贾,购进酒食无数。
燕北不单单为了诓骗郭图做好最后一场戏,也为了犒劳自己的士卒。
南征一岁有余,未能食上家乡饭。尽管是有冀州倾囊相助减轻辎重后勤压力,但燕北心里始终不是那么释怀。
方城令献上优伶乐者,燕北部下那些一年多没碰过女人的将士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舞女曼妙的身姿,中军帐旁健壮的勇士提着鼓槌将军乐奏地震天响,体貌修长的武士横吹笛子带起悠扬,燕北脸上露出微醺的笑意,身形在坐榻上随乐曲摇摆,掌上陶碗滴酒不洒,手中木箸敲击盆缶。
声清脆。
“公则啊,这些日子多有辛劳。”燕北端着青铜酒器,身旁跪坐的侍女低眉顺眼地捧长勺倒出一樽酒液,燕北对郭图祝酒道:“来,我敬你。”
“将军言重,没什么辛劳的。”郭图脸上笑得同燕北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的热情,就像从未发生过被软禁的事情一般,先是仰头一樽饮尽,接着又将酒樽命侍女倾满,双手奉上对燕北道:“说起来,图还是要多谢将军近日沿途的照料才是啊……在下可是知晓,餐食上郭某这无用之人,竟是要比将军部下军卒好上许多。”
燕北端着酒樽眉眼迷蒙,只是心底清明地很,他太明白这郭图的盘算了。不就是想把燕二爷灌蒙了套话儿么?这个事情太好商量了。
没有任何犹豫,一碗酒便已经下肚。燕北搜肠刮肚地回忆那次与吕布的会面中,吕奉先的言语是何样的德行……他要让自己对郭图露出那种其实没醉却好似正常人醉酒后推心置腹的模样。
幸亏郭图极为上道,一碗酒才下去,自己打着饱嗝儿便又让侍女奉上一碗,偏着身子对燕北挑着小眉毛欲言又止地问道:“将军,图有句话不知当将不当讲……”
“公则!知晓不当讲就不要讲!”
燕北大手一张便落在郭图的肩膀上,冷着脸说完一句话让郭图端着酒碗的手都抖了抖,一时愣在当场,连带着好似随着燕北这句话令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凝固住。郭图身后侍立的典韦将四十斤重的单戟重重顿在地上,威势吓得连乐者都停了下来。
只剩下中军帐旁的战鼓轰隆不绝。
突然燕北脸上盈满了笑意,仰头朗声大笑,常日铠甲不离身的燕北今日仅着薄氅单衣,为饮酒而松垮的腰间系带被他的大动作挣开两寸有余,衣衫露出胸口狰狞伤疤,“哈哈哈!燕某玩笑尔,公则实在有趣!难道公则非某友人?与人为友燕某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快快讲来,与燕某听!”
伴着燕北的长笑声,太史慈跪坐在一旁,双腿膝盖搭着汉剑于案几之下,对舞女伶人微微挥手。
乐曲如故。
郭图面色笑意仍旧,心头却一阵冷笑,对燕北道:“将军,其实渤海袁府君此次邀阁下赴宴,是想借将军之力,平分冀州!”
燕北默不作声地饮下两碗酒,神色间竟已有醉态,驱走侍女就连案几也不管不顾坐在郭图旁边,抬手猛地拍在面前案几,震得酒液溅出郭图一身,怒道:“韩文节可有负于袁本初?燕某不与伯圭联手袭汝阳信便已……”
“将军!将军!”
早有准备的典韦迈步而上,隔开二人托起燕北,燕北却还兀自叫骂不停。接着赵云等人上前对郭图告罪,这颍川士人仍旧是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还拜托赵云允他回帐换衣。
离开宴席的郭图笑脸下满心冰冷。
那天帐中外面两个士卒说的没有错,公孙瓒果然已邀请过燕北共击渤海……郭图再也不敢有一丝拖沓,假传燕北已经放他离开的消息便自马厩中取回自己的坐骑,一路披星戴月朝渤海郡狂奔而去。
只是他并不知晓,在他离去之后,今天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上至燕北下至营卒,统统笑的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