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沉在旁帮腔道:“本就是混人写的,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张小白则是正了正色也不理会紫沉挖苦,神秘兮兮的对小狐狸说道:“你不识得本也应当。这幅字乃是我干爹以狂草写成,你识得那两字却是干爹笔锋一改,专用隶书写成,辨识较为容易。在你看来难看难懂,在我看来这幅狂草绝不输了当年那怀素和尚”
这时秋儿却“咦”的一声悄声说道:“这样字我曾见过的,只不是这幅罢了。”
小狐狸闻言凑到秋儿身旁说道:“秋儿你认识这上面写得字?”
紫沉和张小白听到小狐狸发问,也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秋儿,只听秋儿说道:“识得的,记得有日家中来了客人看到爹爹在墙上挂的字,也如张小白哥哥一般说这字写的不输怀素和尚。当时爹娘只是笑笑,待得客人走了,娘却拉我走到那副字说道:‘这写字的人看似模仿怀素和尚,其实不然,怀素和尚性情不羁放浪,而这人笔触之间淡淡地一丝遗憾和挫败则一表无疑,论形虽是像怀素和尚,但论意却是不输草圣张旭的。唯一遗憾是不如张旭真洒脱,真自在而已,但字里行间却又比张旭多了几分真情意。”
小狐狸咋舌道:“秋儿你好厉害,快告诉我这写的是什么字?”
秋儿轻声说道:“这上面写的是‘若得润月烟火色,画遍人间戚喜颜’不过其中‘月’字和‘颜’字用的并非草书,但也不像张小白哥哥说的那般是中规中矩的隶书,娘告诉我这种写法叫做‘草隶’。”
另一边紫沉和张小白瞪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秋儿,半晌,张小白醒过神来,尴尬的说道:“你这娃娃说的不错,倒是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眼力。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分辨这狂草并非模仿怀素的呢?”
秋儿又抬头看了看那副字,指着纸上落款处说道:“张小白哥哥你看,这落款和我家那副字一样,都写着‘雪夜醉人,酒后狂涂’娘告诉我,这落款是另有含义,说是醉人其实应该罪犯的罪字,狂涂的涂字应该换成师徒之徒。’后来我问娘为何这样说,娘却只是叹气不答。其实我也并不真的能识出这人字体,只是同我家中的字的落款一般模样,风格又很是相似,我便认了出来。”
张小白也起身走到那副字旁,抬头又细细的看了,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秋儿又继续说道:“娘当时只说能识出这人字体遍是件大大好事,以后总会有用处,便仔仔细细的解释,让我好好记住。娘还告诉我那怀素和尚的字写的本极好,后来有人写了首诗来描绘他的字,娘当时也教过我这首诗‘忽如裴旻舞双剑,七星错落缠蛟龙。又如吴生画鬼神,魑魅魍魉惊本身。’娘当时对我说‘那怀素和尚乃是出家人,无忧无爱,无惧无怖,写字虽然洒脱狂放,却不失一股巍然正气,但写这副字的人却痴缠恩怨情仇,心中很多无法割舍,又或有什么毕生憾事,所以字体中流露出一种身陷红尘的茫然与蹉跎。’张小白哥哥,紫沉姐姐,这些可都是我娘和我说过,硬让我记下的,也不知道我娘说的对不对。”
却见小狐狸嘴张得能塞进两个馒头,呆呆的说道:“秋儿你可真厉害,我昨天还以为你是个被人卖了的傻小子,自己偷偷从人口贩子那里跑了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秋儿脸一红,轻声说道:“我才不是傻小子呢。”
这时紫沉却深深的叹了口气,与张小白对视一眼,然后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看秋儿悠悠的说道:“我见你爱和这条臭狐狸厮混,原让我以为是个心智不明的呆子。现在看来,十岁不到便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不是小狐狸这个小混混能比的了。这原本极聪明的小狐狸在你面前反而变成了小呆瓜。照我说呢,小狐狸啊,这可不是就有人能治你了吗?你说老天爷也真有趣,偏偏让这两个娃娃凑在一起,不知以后要祸害多少人才好。”
秋儿拉了拉小狐狸的手,说道:“我才不管小狐狸是坏蛋还是呆子,小狐狸对我是极好的,我自然也会这般待他。”
小狐狸嘿嘿一笑,也拉紧了秋儿的手说道:“不管你会吟诗也好,会识字也罢,我这个像极了小乞丐的总是认定了你是我的好朋友的。”
紫沉又是大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张小白身旁也拉过他的手,柔说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你便看这两个小娃娃,才这样小就……”
张小白瞥了一眼两个小娃娃,握了握紫沉的手,柔声的对紫沉说道:“你若喜欢,咱们以后也生两个娃娃,一定比这俩个聪明出色的多。”
紫沉脸一红,佯嗔道:“还有孩子在这里,胡说什么。”
小狐狸“噗”的一笑,说道:“你俩那点破事,这东街老少谁不知道,不用这样遮遮掩掩,不过在我看啊,你俩不论生几个,总是不如我和秋儿的。多半像富春那样肥头大耳。我估摸着富春这蠢蛋定是屎遁逃了”
众人听罢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有秋儿一人兀自红着个小脸蛋,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却见张小白止了笑意,对秋儿说道:“却不知秋儿家中同这幅字体一般的字画,写的是什么?”
秋儿嘟着小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答道:“因为娘当时曾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我认过,又让我用心记下,所以我还记得。词是这样的写的‘山众更衬众山孤,冷月彳亍独。小轩不堪愁人住,狼藉乱散书。麻五味,空觞杯,昏灯映玉漱。临风怀想旧离楚,惟剩祝多福。”
却听紫沉“哼”的一声,面色不快的说道:“‘小轩不堪愁人住,狼藉乱散书。’说的像是谁负了他似的好不知羞,竟然还喜欢看李清照的词句,也不怕污了那书……”
“小紫!别胡说。”张小白高声喊道。
紫沉无奈的一撇嘴,叹道:“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只是冷眼看着闷生气罢了。”
小狐狸看着紫沉被气的红扑扑的脸蛋,跑过去拍了下张小白说道:“我看富春是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好好逗逗小紫吧,不然等她过了门,有你好受的。”说着回头拉了秋儿的手,朝外走去。
张小白笑了笑,搂过紫沉的纤腰,狠狠地抱了一下,对小狐狸说道:“我两口子的事情不用用不着你小子担心,倒是你俩人要去哪里?仔细莫要让梁妈妈抓个正着。”
紫沉皱着眉挣了挣,没有挣开张小白的怀抱,小手在张小白胳膊上狠狠地一拧,惹得张小白疼的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紫沉螓首微垂静静的坐到张小白身边对小狐狸说道:“你得空,真的要好好讨好下梁妈妈了,别真让她老人家寻个机会拨了你的狐狸皮拿去换银子。”
小狐狸撅了撅嘴,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怕那个臭老太婆呢。她若敢打我,我就让曼歌坊一个月内所有的客人天天闹肚子。”
说罢也不再理会两人,兀自大步流星的朝着房外走了。
看着两个小娃娃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紫沉将螓首悄悄地靠在张小白的肩上,轻声说道:“这两个孩子的人生定然精彩的会让人羡慕。”
张小白搂过紫沉,寰在身边,应道:“只怕不光精彩无比,他俩以后的路一定也是凶险无比。也祝愿他们多福吧。”
屋外又是一阵轻风吹落几片枯叶,风又起却似传来一句轻轻的叹息:“‘小轩不堪愁人住,狼藉乱散书……惟剩祝多福……惟剩祝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