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既往挂着笑意,两只耳朵朝她动了动。
她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眼前浩瀚无边的大海,心门似乎突然被打开了。仿佛受到召唤,她无意识地朝海水处走去。温绥也站来,跟在她身边。
“焰儿你以前常说,风城都是风和红叶,想来看一看更广阔的大海。”温绥毛茸茸的尾巴露在外面,若有若无地触着她的手。
是了,他还记得。也大抵,只有他记得了。
二人走在海边,柔软的砂砾滑过司空焰的裸足。温绥难得安静了下来,歪头看着她,他出神道:“焰儿,不如我们就在此处隐居可好?”
司空焰的红唇微颤,抬起眼来与温绥平视,目光有些模糊。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四周寂静得只剩海浪与风。温绥被她盯得心里发憷,只好将大尾巴绕住自己的脖子,故作沙哑道:“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司空焰蹲下身,将手浸在水中。随着浪潮的起起落落,冰凉的水浸没她的掌心又再次滑下。
我们就在此隐居可好?这句话突然瓦解了司空焰心中的防备,触及那块柔软的地方。渴望温暖的她有些失神,她想放下执念,放下那些纷纷扰扰,不管不顾地离开。风城兴亡荣败,与她何干?
浪潮声哗啦啦地在她耳边响起,像是漫长的催眠曲,美妙而安宁。她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她便是她,不用去牵挂任何人。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小小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依旧散发着咸咸的海水味。这个木屋空荡荡的,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她在镜中看见了自己的面容,苍白又带着些憔悴。
她无意识地伸出手去,穿过那光洁的平面,直抵镜中人的心口处。她的手颤抖着,一把探入镜中人的心脏。镜中的她,神情依然平静,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那是她自己的心,从那颗心里她抓到了什么……
司空焰的手朝外用力一扯,镜子“哗啦”碎裂一地。一枚血玉金叶的簪子明晃晃出现在她手心——红溯。它微微泛着红光,仿佛响应着她的每一次心跳。
一阵强烈的痛意袭上她的心头,如同被霜雪逐渐包裹,让她刚刚柔软下来的心再次变得冰冷无比。她紧紧拽着手心的红溯,一个名字猝不及防地窜入她的记忆中,那个暗自在心底流连过无数遍的名字。
她眉头紧蹙,艰难道:“慕、慕忘……”
司空焰明白对她而言,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但她不愿意走那条路。
她早已失去了放下的机会。太晚了。
温绥有些难过地笑着,叹道:“还是不愿么……”
……
……
那柱香终于燃尽,余灰被风轻轻一吹,就失了形态,散在桌上。病欢也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看温绥,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
那棵几乎空了枝桠的树上又掉了一片红叶。病欢轻吸一口气,继续整理他的药材。
“王可以回去了,司空姑娘很快就会醒。”
慕忘蓝瞳一动,收回暗浮着灵力的手。病欢却又突然开口:“你中了心蛊?”
风骤然变了,吹得慕忘咳了起来。他看着那些残败的花草,在风中四处飞舞,好像仍旧好好活着。可谁都知道,它们早就失了生命。慕忘看了一眼手心的那块黑点,愈发深了。
他轻咳几声,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幻境之中,那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白狐温柔地笑着。忽然,周围的地面猛烈地抖动起来,海潮翻天而起。无数记忆之流如同洪水一样,灌入她的脑海中。司空焰猛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温绥,强烈的恐惧蔓延至她的每一根神经。
不对,不对,这里不是真的!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温绥中蛊的样子,她想起了自己奋不顾身扑上去,她想起了慕锦的蔑笑、慕忘的冷漠,她想起了他们是在幻境之中!
他要做什么?
温绥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司空焰拼尽全力冲上去——她眼中满是泪水,想要死死抓住面前的人,然而手心的温暖却在不断散去。
“温绥!”司空焰听见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反复震荡,“温绥——温绥——”
墙壁开始碎裂,房顶开始崩坏,海浪层层盖过,天地颠倒……
一切都化为粉齑,卷入风里。万象归无,魑魅灰飞。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