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济六年, 御极殿。
谢黎穿着明黄色中衣,从睡意中清醒,盘膝坐在床榻上, 打量着四周环境, 狭长黑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穿成皇帝。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手握万里江山,说一不二,独断专行……这一切的词汇, 似乎都距离他太遥远了。
不过——
“既来之则安之。”
谢黎摸着下巴笑眯眯说了一句, 从善如流, 起身叫道:“来人, 服侍朕梳洗。”
一声令下,房门被退开, 流水般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走进卧房, 依次排开, 手里捧着洗漱用具,齐齐跪下。
谢黎漱口净面,换上一身常服, 走出内室。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 大总管姬公公迎上来, 打量着他的神色, 小心翼翼地提醒。
“皇上,今天是十五,按理您该去栖凤阁用早膳,和娘娘一同给太后请安了。”
这也是前朝传下来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为了帝后关系和谐,也为了表示尊重,皇帝要和皇后一起带着宫妃去给太后请安,请安回来后,夜里皇帝还要留宿栖凤阁过夜。
不过皇上已经将皇后架空的差不多了,再叫他尊重皇后,似乎有些可笑。
所以姬公公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
谢黎也是一愣,半天才想起这个旧俗,略一沉吟,勾唇道:“那就走吧,朕也好久不见思月了。”
姬公公:“……诶?”今天这么好说话?
谢黎没理会他震惊的样子,示意众人摆驾,然后上了玉辇,出发前往栖凤阁。
皇后闺名沈思月,是宣朝大将沈将军独女,也是谢黎这一次的守护对象。
名门贵女,天生丽质,十五岁嫁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原主谢黎为正妃,十八岁因为谢黎登基而一同入宫为后,二十四岁香消玉殒,终生未得一子。
至于早逝的原因?那就多了。
沈思月生性刚烈,是个和凤凰一样高傲狡黠的女子。刚刚嫁给原主时,曾为巾帼军师,帮助原主细心筹划,得到了先帝宠爱,也让原主得以继承大统。
不过,也因为她太优秀了,压不住她的原主一登基,立刻过河拆桥、大选后宫,得了丽贵妃后更是六年独宠,分化皇后权利,反而将沈思月这个帮了他的女人禁锢在深宫里,一丝实权都不肯给她。
宫里地位旁落,人人都敢轻慢;她带着贴身侍女在宫里生活,六年中,四个侍女先后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更别提还有她父亲沈将军之死……
这样的境遇,让天之骄女的沈思月怎么受得了?
所以郁气纠结,久病伤身,早逝也是正常的。
谢黎算了算日子,发现距离沈将军出事还有三个月,距离沈思月离世,已经不足半年时间。
这三个月,他该做些什么呢?
想了两刻钟,谢黎还没思考出结果,一抬头,发现栖凤阁到了。
他起身下辇,带人进了栖凤阁,看见沈思月带着人在门口迎接,细细打量她,见她一身明黄色织锦宫装,裙角绣着一连串的浅色石榴花,淡妆婉约,眉目清丽大气,只有唇色淡淡显出几分柔弱,心里忍不住柔软了几分。
这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可惜被原主毁了一生。
“思月,昨夜睡得可好?”
谢黎不等沈思月行礼,先走上前,虚扶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沈思月一愣,诧异地看着谢黎好一会儿,回过神,自嘲而笑,抽出手,姿态优美地倾身福礼。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睡得还不错。”
她态度自然地避开了谢黎的关心,很显然已经不对谢黎抱有希望。
谢黎早有预料,也没失望,略一挑眉,收回手负在身后,进了正殿:“睡得好就行,起来一起用膳吧。说了不用行礼,下次记得。”
热情和冷淡,沈思月都没有感觉,淡淡微笑:“听皇上的,皇上请入座。”
她的嗓音温柔中略带一些沙哑,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悦耳清脆,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只是语气客套,像是一尊精美的木头,不含半点情绪。
谢黎虚握了握拳,有些无奈,脚步一顿,轻声道:“思月和我一起坐。”
沈思月:“……”
她眼神古怪,瞅了谢黎一眼,不太明白谢黎发的什么疯,却真的在旁边坐下了,陪谢黎一起用膳。
谢黎一喜,看见有小太监凑上来布菜,挥手让人下去了,拾起一双象牙筷子,亲自捡近处的小菜夹了几筷子给沈思月。
沈思月一愣,看着面前的小菜,越来越看不懂谢黎这是什么意思了。
一大早就奇奇怪怪的。
不过皇帝夹的,要给面子,加上她也不讨厌,就乖乖吃了下去。
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身在皇宫,就算心里恨得想要吃谢黎的肉、喝谢黎的血,面上却丝毫不露,安安分分地做着一个空架子皇后。
谢黎也隐约能感知到她的想法。
如果沈将军不死,沈思月不丧失生的信念,半年后未必会死。
说不定,她还会这样和原主一直磨下去,直到他们两人中有一个死了,活得久的那个就是赢家。
她会握着原主的任意一个儿子,垂帘听政,掌握这个国家的命运。
可惜,这些都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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