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一直住在大山里面,从来不出去。”沈郎魂点了点头,“姑娘贵姓?”能在大山里居住,母女两人必定会武,只是不知深浅如何,如果能知道姓名,或许便知来历。少女微微一笑,“我姓玉,叫玉团儿。”如此青春甜美的姓名,却落在一个满面皱纹的古怪少女身上,真是令人感慨。柳眼一直沉默,以树枝静静拨着篝火,虽然面容狰狞,他那曲线完美的下巴在火的暗影之中,依然极富美感。玉团儿指指柳眼,“他是谁?谁划了他的脸?”
“他……是个十恶不赦早该死了一万次以上的恶人。”沈郎魂道,“别说割了他一张脸,就算把他全身皮肉统统割了,也只有人人鼓掌叫好,被他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并且祸害还在蔓延当中。”玉团儿道,“他真的有那么坏么?听你这样说,就是你割了他的脸了。”沈郎魂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玉团儿望向柳眼,“既然他割了你的脸,你又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刚才为什么要救他?”她甚少见生人,心地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柳眼不答,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有一种药,可以治你的病。”沈郎魂和玉团儿一怔,“什么?”柳眼缓缓的道,“有一种药,可以治你的病。”玉团儿哎呀一声,“是真的吗?”她的脸皮丑陋难看,一双眼睛却很清澈,凝视柳眼的模样也似一泫秋波,柳眼淡淡的道,“你帮我把眼前这个人撵走,我就给你救命的药,不但可以救命、还可以恢复你青春容貌,还你十六岁的模样。”玉团儿奇道,“把他赶走?你要把他赶走,方才不救他不就行了,为什么既要救他、又要赶他走?”柳眼牵动嘴角笑了一笑,那容貌恐怖至极,“我高兴。”玉团儿道,“好。”沈郎魂眉头一皱,目中光彩暴闪,“刚才那只蚂蚁,是不是你的杰作?”柳眼淡淡的问,“那只蚂蚁有毒么?”沈郎魂一凛,那只蚂蚁所咬过的伤口并无黑血,柳眼慢慢的道,“你对蚁酸过敏……知道什么叫过敏吗?别人被蚂蚁咬了不会死,你却会,小心日后别死在蚂蚁手上。”正在他慢慢说话之际,玉团儿一掌拍出,劲风测然,沈郎魂提起剑柄一撞,她哎呀一声被他撞正额头,仰后摔倒晕去。沈郎魂冷笑道,“就凭这样三角猫功夫的一个小姑娘,你就想脱离苦海,是你小看了沈郎魂、还是沈郎魂错看了你?”柳眼淡淡的道,“就算她赶不走你,刚才你欠我一条命,现在是不是应该还我?”他冷冷的道,“救命之恩,你该不该报?”
“不要着急,再过几天,等你身上的伤痊愈,我自然会放了你。”沈郎魂淡淡的道,“你真的能治她的脸?”柳眼也淡淡的道,“我说能,你也不信;我说不能,你也不信,何必问我。”沈郎魂凝目去看倒在地上的女子,“这女子的脸的确很古怪,好端端的人怎会生成这样?”柳眼将手中的树枝丢入篝火,火焰一暗,“她的情形不算这种病里最差的。”沈郎魂微感诧异,“听起来,你居然对这种怪病很熟?”柳眼道,“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很少能活过十三岁,她的确是个奇迹,并且她只是面部衰老,身体四肢都还健康。有些孩子……一岁的模样,就像八十岁的老人,包括四肢和躯干都是。”他微微叹了口气,凝神看着火焰,眼神清澈而忧郁。如果不知道他是柳眼,看着他此时的眼神,便如一位满怀悲悯的哲人。沈郎魂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包扎,“你亲手杀过人没有?”
柳眼闭上眼睛,“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多说有什么意义?”沈郎魂淡淡的道,“说不定我会信。”柳眼冷冷的道,“不管我说什么,连我都不信,你就不用听了。”正说话之间,玉团儿醒了过来,惊奇的看着沈郎魂,似乎觉得他能将她一举击倒非常可怕。沈郎魂瞟了她一眼,“十六岁的娃儿,练成你这样也算不错了。”玉团儿的眼睛眨了眨,“听你这样说,你的武功肯定很好了,你愿不愿意教我?”听她说话,对沈郎魂刚才把她击昏一事并不放在心上,心胸甚是豁达。柳眼道,“你都要死了,要练武功做什么?”玉团儿道,“武功练得越高,或许我就能活得更久,我娘亲一辈子的心愿,也就是让我活得久些罢了。娘死了,我想念她,要对她好,就只有让自己活得久些。”她随口说来,沈郎魂心中微微一震,突然想起如果荷娘未死,一生的期望也不过是让自己诸事无忧、平平静静的过一生,自己投入朱露楼作杀手、抢走柳眼剥他的脸皮、捏断他的腿,这些事荷娘是万万不乐意见的。柳眼却冷冰冰的道,“就算你练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一样活不了多久。”玉团儿也不生气,“活不了多久便活不了多久,那有什么办法?”她将烤好的山猫递给柳眼,将烤鱼递给沈郎魂,自己从火堆中摸起一个半生不熟的山药,慢慢的吃。
明月当空,湖水清澈如镜,三人围着篝火而坐,玉团儿心情愉快,柳眼和沈郎魂却都是一派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