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刀岭的一场变故,天下皆知,不加控制的舆论,排山倒海而来。
叔侄反目,猜测纷纭。
有说是因为红颜祸水,有说是因为那把龙椅。
说什么的都有,热闹的不可开交。
他们对薄刀岭兵变充满兴趣,可恨的是当时没有在现场,未能亲眼见证如此历史大事。
韩孟令将这些说法,一一汇报给墨君邪听后,低声询问,“将军,要不要放出点消息,恐怕再这么下去,会对您不利。”
“不用。”墨君邪淡淡启唇,他单手撑着伞,穿一身玄衣,另只手怀中抱着嫩白的无忧,一步一沉,“随他们去说。”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墨君邪轻笑,“不管身处什么位置,只要活着,就永远无法避免被人议论。你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无所畏惧,人心偶尔很好,偶尔很坏,我早就看透。”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子民失望呢?
大概是,他们一面要他庇护,一面又骂他无能的时候。
大概是,他以死相拼却仍旧输了,他们笑他不自量力的时候。
大概是,金戈铁马大半生为了他们,府邸却被砸了个稀巴烂的时候。
大概是,他的女人不知生死,落在他们嘴里,却只成了水性杨花风流趣事的时候。
永远不知道人性能有多恶,直到被狠狠伤害。
墨君邪抿紧了唇,无奈而苦涩的勾了勾唇,纵然如此,他却仍旧怀抱着期待,继续脚下的路。
他没有忘记,也有淳朴的百姓,送来的干粮和感谢。
那些碎片般的行为,串起来,足够温暖他很久。
更何况……
这个尘世还有顾长歌,他必须要努力守护啊。
墨君邪不由得想到那个蠢女人,她跟了他之后,没过一日安稳的日子。
她敏感脆弱,娇柔胆小,奇怪的是,靠着对他的一腔真情,随他四处奔波。
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日里,在那些他上阵杀敌的日子里,她在想什么呢?
是否彻夜未眠。
是否以泪洗面。
…
不能再想了,心揪揪的疼。
他眨了眨眼睛,将泪水不动声色掩去,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身后士兵成排,抬头挺胸,正气浩然,齐整的脚步声,可撼天动地。
即便天降大雨,居住在方圆的百姓们,纷纷冒雨前来围观,传说中的鬼将军。
墨君邪一言未发,他甚至眸色未动,粗粗扫过众人,准备踏步离开之际,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之前收留过他的阿婆。
他顿了顿,脚步微转,径直走向阿婆。
人群中小声的议论着,纷纷让开道路。
墨君邪冲着阿婆微微颔首,“阿婆。”
“是你啊,小伙子。”阿婆脱口而出,随后想到了那个传言,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墨君邪并不介意,他只是道,“我和她走散了,若是有天,阿婆能够再见到她,记得让她去京城找我。”
“哦……哦…哦哦,好。”
阿婆怔怔然缓了大半天,直到墨君邪几乎消失不见,才答应下来。
她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挺拔笔直,却掩盖不了悲哀落寞,当时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个曾住在她屋檐下的男人,会搅的天下大乱。
离开薄刀岭之后,墨君邪开始没完没了的战争。
这是他的时代,他的天下。
他从孟州为起点,联合先前夺下的诸州,疯狂的掠夺侵占。
二百多个日日夜夜不曾停歇,一旦开始,不到京城不罢休。
他采用最苛刻的训兵制度,但又有最丰厚的奖赏制度,通过士兵们杀敌的数量,来赏赐金银珠宝。
别的将士听到打仗,难免会有几分英勇就义的伤感,他手下的将士,一提开战,各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上去就杀红了眼。
有不少人,闻风丧胆。
更有许多亲眼见过的,直言墨君邪泯灭人性,残忍至极。
不管外界对他如何评价,都不曾动摇他的那颗心。
直到第二百六十七天后,他兵临皇城下,如潮水般的士兵,将皇宫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墨君邪骑在马上,眸色难定。
天幕是漆黑浓重的,点燃的火把,像一条条火龙,蜿蜒盘旋,照的如同白昼。
历经风霜雨打,他的五官更加坚硬,有棱有角,他的气质更加沉稳内敛,像是一把封印的利刃。
韩孟令从身后骑马上前,他站定后,斟酌着没有开口。
八个月的时间,墨君邪变得太多了。
以前他尚且能够猜得透他的心思,如今的他,彻底关上了心门,宛如浩瀚深邃的大海,令人摸不着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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