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月林没有说话,因为他旁边的窗户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爪子,那只爪子有五根指头,就像人的手指,但是它的骨节粗大扭曲,看起来触目惊心。
“啪嚓”一声,玻璃被那只爪子打碎了,碎片飞溅出来,把汪月林的脸划了好几道口子,他捂着脸向后退了几步,却被躺椅绊倒在地上。
一个黑色的身影扒着窗户跃到了窗台上面,它可不就是自己昨晚在泳池看到的那只怪物吗,汪月林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一刹那间,那怪物已经到了他的身旁,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嘴里喷出带着水汽的气浪,将汪月林的头发全部吹得向后翻起。
汪月林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比脸盆还要大的黑色的洞,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清楚里面那一排排锋利的尖牙,他才突然明白这就是那怪物的嘴巴。
伴随着一阵腥臭味儿,那张大嘴劈头盖脸的朝他压了下来,汪月林吓得呆住了,他全身僵直,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一道白光飞过,里面裹挟着一把寒气逼人的青铜古剑,它倏地将那张大嘴砍掉一半,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一个翻身重新跳进大海。汪月林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房门口,那男人正是昨晚救了自己的那位年轻人。
他心里一喜,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刚想朝他们走去,可是突然间,阳台上的玻璃全部碎裂开来。汪月林感觉手上一热,然后整个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后,稳稳的落在房门口。他看着扶着自己的那个年轻人,突然一阵热泪用上了眼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脆弱,难道是因为这个人的侧脸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年轻人示意他不要出声,他朝阳台的方向指了指,汪月林这才发现,窗台上出现了十几个黑色的影子,它们朝着门口躬下身子,猩红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瞅向自己。突然,它们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嗖的一下朝门口跃过来,就像当空腾起了数条黑烟。
两个年轻人挡在汪月林身前,帮他抵挡住凶狠的进攻,汪月林看着那些像小孩儿一般的怪物,脑海中突然想起族谱中记录的那段史实:正德年间,葡人盘留不去,劫夺行旅,掠食小儿,广人苦之。随后明军准备进攻屯门驱逐葡人,檄海道副使汪鋐率兵往逐,在交战初期汪鋐遇到了败仗,冲突后期他派人潜水凿沉敌船,然后力战退敌。
“小儿、潜水。”汪月林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连自己都被惊到的念头:难道帮助汪鋐凿烂敌船的,都是这些被葡人烹食掉的孩子吗?可他是如何做到的呢,因为那块令牌?
令牌,想到这个,汪月林转身去寻找汪程,但是却发现他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伴随着最后一声尖叫,吴汐和徐行彻底消灭了这几只怪物。
“又让他给跑了。”吴汐也发现了汪程消失不见了,她轻轻的抖了下袖子,“快,千万别让林声先发现他。”袖口中游出一条小蛇似的动物,它“咻”的一声窜上房顶,一下子没了踪影。
“五雷令,”徐行看了吴汐一眼,“怪不得你这么慌张。”
“我慌了吗。”虽然真相已被揭穿,她嘴上却依然不服软。
徐行不再看她,“这令牌上可祈晴请雨、止风祷雪,下可驱役神鬼、扫荡妖怪邪气,刚才那几只像水鬼似的妖怪,叫做魑象,它是传说中的一种水怪,由早夭的孩童的魂魄化成,喜食人脑,想必它们就是受到令牌的召唤才上船来杀人,只是,”他略顿一顿,转而望向汪月林,“五雷令怎么会在汪程的手上?”
汪月林扶着沙发慢慢坐下,“实不相瞒,这令牌是我们汪氏一族的家传宝物,我的祖先汪鋐将军曾经在对葡萄牙人的海战中,用这令牌破了他们的船阵,族谱上记载他找了几个善于潜水的渔民凿破了葡军的战船,取得了首次大捷,但是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用这令牌召唤出了被葡军烹食的孩童的亡灵。”
“关于这令牌,你们汪家可还有其他的记载或传说?”徐行目不转睛的看着汪月林。
“平乱。”汪月林突然说出这两个字。
“平乱?”
“明武宗年间,安化王朱寘鐇见武宗失德,刘瑾擅权,朝廷纲纪败坏,于是决意取而代之。他礼贤下士,结交陕西宁夏右卫军官何锦,将当地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此外,他利用远近闻名的巫师王九儿,宣称自己有帝王相貌,远近之人正不满朝廷的专制,纷纷归附。”
“等等,你说巫师?”徐行看了吴汐一眼,又将目光转到汪月林身上。
“没错,那个叫王九儿的巫师在安化王叛乱中起了重要作用,据说他召来了一头凶兽,帮助朱寘鐇的叛军屡获大捷,我的祖先汪鋐奉命出征,用这块令牌杀死了王九儿和那头凶兽,这才平复了此次叛乱。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流传下来的一个故事罢了,并未记录入我们汪家的族谱,所以长久以来,我们都并未把它当成一件真实的史实。可是汪家历代都遵守着一个祖训:那就是这块令牌必须世代守护,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让它流落到贼人之手,因为它关乎苍生社稷。所以当初,为了守住这个承诺,我最疼爱的儿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三十年前,他和我的儿媳被人所害,至今都未破案,我想,一定就是因为这块令牌的缘故。”汪月林闭上眼睛,仿佛又被卷入了那个可怕的记忆之中,过了很久,他轻轻的说道,“还有熙儿,熙儿也在那场惨案中失踪了。”
“熙儿,是谁?”好久都没说话的吴汐突然问道。
“是我的孙子,我找了他几十年,可始终都没有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