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也一样吗?”厄毗米修斯忍不住小声的问了一句。
他既没有像二哥普罗米修斯那样继承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伊阿佩托斯的智慧,也没有大哥阿特拉斯和弟弟墨诺提俄斯的强壮以及强大的提坦神力。
身为一个生来就被公认为迟钝蠢笨的神灵,厄毗米修斯是被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他兄弟与父母所忽略和厌弃的。
在他不甚清晰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好像就只有普罗米修斯一直对他没有丝毫偏见和嫌弃的与自己亲近,就像对待任何一个兄弟一样平常的看待他。
所以,厄毗米修即使知道这种话对一个拥有预言神职的神灵来说算得上一种冒犯,但他仍想问个究竟。
听到弟弟这话,普罗米修斯一怔,向来以笑待人的面容忽然变得微冷。
他眼底透亮的莹绿暗下来,隐约间似有一抹神光闪烁。
那眼底的绿色就如同最深沉的湖水一样沉淀下来,看向厄毗米修斯时连整个奥林匹斯都出名迟钝的后知后觉之神都感到一阵被透析的战栗。
但即使在这样的无声压迫下,从不曾聪明过的后知之神仍然倔强的看着他的兄长。
对着一心关切自己的弟弟,先知之神忽然败下阵来,他能看到很多未发生的事,能够知晓遥远的过去,但唯一无法掌控的却是能够改变一切悲剧的现在。
普罗米修斯叹息道,“当然,我的弟弟。”
厄毗米修斯咬了下嘴唇,“没有其它的办法吗?我看得出来你过得并不快乐,你其实也不像表面上那样乐于接受克吕墨涅的亲近吧?”
他看着自己一向洁身自好最近却忽然接受了他们那位风流母神示好的兄弟,忽然觉得无法理解拥有预言神职的神灵们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作为高高在上的奥林匹斯神,哪怕性格单纯如自己,他的想法中也是从来没有为了什么而委曲求全过的,更别说甚至于刻意牺牲自己的意愿只为了去迎合一个所谓的命运。
“摩罗斯没办法被拒绝,厄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平静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后知之神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的毫无波澜的语气,“我们的兄弟墨诺提俄斯会在塔耳塔洛斯想明白一切。我也一样,你也一样,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安排。同样,宙斯殿下身边的那位女神也一样,我们不过是提前知晓了一些注定的事,而当我们得到预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也将融入其中,成为推动这安排的一部分。”
“不过……”普罗米修斯话锋一转,紧接着忽然止住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将视线从眼中浮现疑惑和焦急之色的兄弟面上移开,用自己洞悉一切的双眼看向了距离大殿中央的圆桌会议最近的那座神位。
乳白的大理石背面遮挡住普罗米修斯的视线,就像那位神灵身上笼罩着的将所有缠绕的命运之线严严实实遮住的灰白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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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拉习惯性抬手抚摸鬓角的动作停顿一下,他轻轻伸出指尖轻轻拨弄了下耳边妍丽的龙爪花,待那一扫而过的目光所带来的压迫感渐渐远去。
他记得普罗米修斯与他的兄弟好像就在那个位置,赫拉抬起眼若有所思。
手不自觉的一路向下放在颈侧,脖子上包裹严实的布料缝隙间隐约露出一点火红的颜色。
赫拉忍不住下意识隔着衣物摩挲一下,像是那位大神指尖的炙热的温度还留在那里。
他搁在神位扶手上的左手随意抬起,却在只摸到一团空气的时候回过神来。
湛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赫拉将双手放回膝上,觉得自己真是将自家圣鸟忽略得足够彻底。
也许比起跟在他这个主人身边当漂亮装饰品和活的羽毛手枕,已经迷上乘着深渊之力飞行的孔雀留在深渊为塔耳塔洛斯守大门恐怕还要感到更加自在一些吧?
微妙感到被嫌弃的赫拉忆起毫不犹豫选择留在塔耳塔洛斯的孔雀临走时高傲而自信的美丽姿态,忍不住欣慰的勾起了嘴角。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对不住那孩子,孔雀在还是幼雏的时候就被那个人类少年交到自己手上,自己除了用神力将它孕育成自己的圣鸟以外并没有给予孔雀太多的关注。
甚至他还因为各种原因让孔雀在最依赖自己的时候辗转留在不同的神灵领域中生活,他可真是,从来都没有起到一个好主人的责任。
不过这并不就意味分离,赫拉想,孔雀只是留在‘家’里了而已。
他从来没想过后世传说中恐惧和神秘并存的地底深渊会成为自己在希腊神系真正认定的家,但赫拉现在甘之如饴,只因为那里有那位大神和阿瑞斯,还有孔雀,他们都愿意在那里一直等他,给他一个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