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这种事情,在外人看是非常单调而艰辛的。
比如我那当时的女朋友,就完全不理解已经在哈佛开始攻读博士的我,为什么不替自己选取一个更加轻松光明的未来。
搭在研究所的时间太多,能陪她的时间太少。
加之三观不同,分手终而也是自然而然的结局。
沮丧地恢复单身那几个星期,我都躲在研究所颓靡地干苦工,希望能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来驱赶走内心的苦闷。
每天办公室里一个人都不剩的时候,总会遇到白老师。
他向来是不问闲事的,但连续几十次看到我红着眼睛熬夜,终于还是靠近开口:“杨乐,你最近不开心吗?”
“没、没有,想多学点东西才主动加班的。”我生怕白庄生认为我是个儿女情长、没有出息的家伙,立刻止口否认。
“不,加班是你的自由,主要你最近的三次的报告都出现了低级错误,我认为那不是你的真实水平。”白庄生淡淡地说:“如果心不在焉,再努力都没什么价值。”
“女朋友把我甩了。”我只好低头。
“原来如此。”白庄生思索片刻,问道:“我是不是该请你喝杯酒?”
“不用了,我会调整好的。”我赶紧起身拒绝,担心这位没有人情味的教授不爽地把我辞退。
“走吧。”白庄生却非常平静:“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我不该过得和平常一样。”
能够跟偶像在工作之外单独相处,这份待遇难免令我感到雀跃,顿时就从被前女友伤害的无精打采中恢复了许多。
白庄生去更衣室慢条斯理的脱下白大褂,换上黑风衣,然后无辜地望向我:“所以,我们该去哪里?”
我不明白。
他解释道:“来美国之后,我就没出过大学,对附近的店都不熟悉。”
“哦哦,包在我身上。”我赶忙答应。
——
看到白庄生出现在在普通人云集的场所,是种非常奇怪的体验。
作为学生,我只熟悉老师在研究所里的一丝不苟,在手术台前的目光灼灼。
忽然间跟他面对面坐在酒吧里,当然有些不知道讲什么才好。
我承认,过度崇拜会影响我的价值判断。
但那刻真想对来来往往的酒客们大喊一声:你们知道这个年轻男人有多优秀吗,他将发明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机器,那机器所打开的大世界,比眼前的乌烟瘴气值得沉溺千百倍!
可是白庄生本人却是副无所谓的样子,翻着酒单问:“我该点什么?”
“老师,你不会没喝过酒吧?”我惊讶。
“主动来买酒是第一次。”白庄生轻声道:“在宴会上尝过,但总觉得这种东西除了会扰乱我的思绪,基本没什么作用。”
“它还可以让你忘记痛苦。”我笑道:“虽然你好像没什么值得痛苦的。”
“你有吗?”白庄生瞧向我的眼睛:“因为一个女孩的离开?”
“老师的追求者太多了,不会懂我的失落。”我要了威士忌后,靠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那你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呢?”白庄生不解。
“因为她需要我换个工作,有时间顾及家庭和孩子的那种。”我摇头:“但我不能为她放弃个人理想。”
“既然是衡量过轻重的,就不该再琢磨了。”白庄生的思路向来充满因果:“否则你浑浑噩噩地在那里整理数据,日复一日,根本毫无意义。”
人本来就有很多软弱的地方,所以我该说什么呢?只好朝他失笑:“也只有老师这样性格,才能成为发明虚拟机的伟人。”
“伟人?”白庄生挑眉。
“是的,创造出能够改变世界的东西,带给很多人快乐和希望。”我也是个笨嘴拙舌的理科生,短时间想不出更华丽的辞藻。
没想到白庄生却回答:“我不是为了许多人,也不在乎会带给他们什么。”
我不知该对他的直白如何回应。
“我只是为了一个人,这样讲,就不伟大了吧?”白庄生接过酒保递过来的威士忌,皱着眉头喝了口,然后道:“忽然想起那个古老的问题,一艘船上有五十人,一艘船上只有一个人,如果必须沉掉一艘,你会选择哪个?”
我立刻摇头:“不知道,生命都是平等的。”
“是啊,幸好现实世界多半没有这么残酷。”白庄生放下酒杯:“有的人去救五十个人,而我去救一个人,互不耽误。”
他时常离大家很远,此刻又多出了几分神秘。
我忍不住乱打听:“你要救的是谁?”
白庄生没有回答,只是道:“希望过了今晚,你能打起精神来,我不会允许有个糊里糊涂的研究院影响进度。”
“是。”我立刻有点紧张,赶忙干脆地答应。
——
路边的风景从窗前飞速倒退着,那些明亮的路灯使夜色更显得荒芜。
白庄生即使喝了酒,面色也仍旧波澜不惊,挺身坐在出租车后面望着外面沉思,令我无法将他和其他能够胡闹的酒友联系在一起。
“三个月后整个研究所都会搬到纽约,换个环境也许会对你好一些。”他忽然开口。
我隐隐地感觉到,虽然白老师讲话总是公事公办,其实仍旧潜藏着善意的关怀,所以颔首道:“嗯,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郁闷点更多在于已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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