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于高台之上,苏鸾看得清台下,她的视线本能的落在正对着的尊位上。在对上陆錦珩那双略显阴郁薄凉的狭长黑眸时,苏鸾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也说不清为何,明明是她站在高处俯视于他,而他坐于低处微抬着头仰望,可他的眼神还是骄慢的慑人。明明那眼眸中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那睨向她的寒芒莫名让人发冷,好似将她视作蝼蚁杂草般。
苏鸾的眼睛不自然的闪躲,移向右侧,落在第三排的薛秋儿身上。
以薛家女眷的身份,本应与苏鸾同坐第五排,可薛秋儿口口声声要亲自看护脚受伤的刘家小姐,故而腆着脸挤去了第三排。
见苏鸾在戏台上看着自己,薛秋儿不禁露出个阴鸷的笑容。
就在前一刻,她还抱有侥幸心思,以图借用金镶玉的手艺将这玉环完璧归赵。然而如今这般,便是找来技艺再精湛的师傅,也是破镜难圆了。
然苏鸾只怔了一瞬,还是本能的蹲下身去,急急伸手捡那些碎玉。
“别碰!”陆錦珩一声喝止,连带着眉头也微微蹙起,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那迸裂的碎玉断口陵劲淬砺,苏鸾的手才碰上,登时便划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儿溢出,随即将那翠玉染红……丹翠相映之下,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焕绮。
近乎是紧跟着这声喝止,苏鸾流着血的右手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修长大手箍住了!慌乱间她也好似顾不得疼,抬头看,是陆錦珩蹲下了身子抓着她。
比起划破一道小小的口子来,被陆錦珩抓着手才是更令苏鸾恐慌的!纵她是个前卫开明的现代人,在来此经历了半个多月教养嬷嬷的训诲后,也深知抓个小手便会破了男女大防。何况此处是宾客往来频繁的汝阳侯府!
思及此,苏鸾本能的将手往回抽。只是她的这点儿力道在陆錦珩面前,好似闹着玩儿是的。抽了一下,苏鸾非但手没有抽出,甚至连一丝脱动都没有。从腕子到手背,仍是牢牢掌握在陆錦珩的手心儿里,那力量霸道的包裹着她,一丝丝热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她的身上。
“世子……”苏鸾娥媚浅蹙,惭惶的抬起眼帘儿望向陆錦珩。
陆錦珩并未抬眼看苏鸾,只将视线盯在她的手上。蓦地他手朝一旁的杏树枝子伸去,取下勾在枝头的一块白帕子。正是苏鸾先前包着玉环的那一方,玉环脱手时帕子也飘落了。
单手将那帕子折了两下,陆錦珩便拿这布条缠绕在苏鸾的手上,紧紧包着那道口子系好,而后才将苏鸾的手放开。
陆錦珩起身,垂眸睨着尚蹲着的苏鸾,换了一副清冷的面孔道:“稍后候府的府医,自会将金创药给你送去。”
这话才落下,炎华立马给身后的贴身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旋即意会,应景识趣的转身离开,去找府医拿药了。
陆錦珩的语气显得疏离冷淡,令苏鸾觉得仿佛与先前为她包伤口的不是同一人。不过她也明白,显然这才是两人该有的距离。便站起来正经补了个礼,颔首谢恩:“谢世子体恤。”
再抬头时,苏鸾见陆錦珩的视线往下移去,投到那些碎玉上。
如今这玉不仅是碎了个彻底,还染了血污,苏鸾知道再无挽回可能。迟疑了一瞬,苏鸾蓦地双膝跪地,卖着可怜告罪道:“臣女拙笨,毁了世子的宝玉,还求世子大人大量,宽宥臣女这一回……”
先前是懵了,这会儿苏鸾却是想得明白!就凭陆錦珩先前紧张她受伤,为她包扎伤口,足可见陆錦珩已是知晓了原主是他要找之人。苏鸾虽不知二人到底有何渊源,但笃信陆錦珩不会真的想要治原主的罪。
那么趁着这会儿有惨可卖,她便放低了身段儿求陆錦珩,想他必不会太过刁难。
果不其然,陆錦珩语调极其柔和的言道:“苏姑娘,你且先起来。”
苏鸾仰起头抬眼看看陆錦珩,见他面上毫无愠色,一副通情理的样子,便安下心来起身。
微微垂着头,苏鸾略带惶愧的继续说道:“臣女一家得以回京,乃是仰仗世子的庇佑,说白了苏府的所有皆承恩于世子。今日世子如此贵重的宝物毁于苏家之手,臣女想是赔不起的,但只要世子开口,我们苏家就算是砸锅卖铁……”
“呵~”
突然的一声冷笑,令苏鸾的话刹住了。她怯生生的抬眼望着陆錦珩,心道他笑,难道是因着她说的太虚伪了?
对啊,陆錦珩是何许人也,他可是与那些老狐狸在朝堂争斗时都鲜少落于下风的。什么样的逢迎谄媚他没见到过,她几斤几两重敢在他面前唱大戏!
思及此,不等陆錦珩说什么,苏鸾便转了话锋:“臣女知道砸锅卖铁亦是没什么用处,只求世子明示,好让我苏家有所弥补。”
“上回去苏家做客时,有一道薯蓣做的小菜,很是精致甜口。苏夫人说,是你做的?”陆錦珩轻飘飘的开口发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