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井自尽,这兄弟三人害怕此事传扬开,被江湖同道所不耻,便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农家全家,不料随后发生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虽未伤及性命,却教他兄弟三人十年中寝食不安。此时听鬼门阎王提起此事,犹如晴天霹雳,三人强自镇定,都想:“我们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料想鬼门阎王一面之词,天下英雄必定不信。”
卢云平笑道:“阁下所言恐怕不实,我兄弟三人虽然武功低微,却向来以除暴安良为己任,天下英雄抬爱,称我兄弟三人‘苍岩三杰’,敢问阁下又叫什么?”鬼门阎王冷笑道:“好一个‘苍岩三杰’。”门阎王声音一落,身影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见鬼门阎王已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苍岩三杰。众人看去,见苍岩三杰胸口的衣服纷纷掉落,露出黝黑的胸膛,三人胸口都有一枚铜钱状的印记,疤痕深入寸许,眼尖之人一看便知,那是被人用极厉害的手劲打出,硬生生打入胸口,嵌入肋骨,所以才留下这么怕人的伤疤。众人见鬼门阎王身法如此迅捷,都是又惊又惧,却不知他是何用意。鬼门阎王道:“十年前,本座赶赴SX路遇此事,要事在身,不便现身,便摸了三枚铜钱打在三人身上,聊以小惩,本座当时留下了一句话,你三人可还记得?”苍岩三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惧之感比之十年前更甚。
那苍岩三杰的老三竟吓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得道:“你…你…你说…十年后…必定取我们的…狗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知鬼门阎王所言不虚,有的心中暗骂:“这苍岩三杰真是草包,总算真有其事,也不可亲口承认,真是丢尽了名门正派的脸。”精明之人心中却想:“这鬼门阎王十年之前便已筹划了今日攻山之事,留着苍岩三杰的性命,欲以为证,好叫天下英雄难堪,否则以他的武功这三枚铜钱必定早已要了三人的性命。此人城府之深,计谋之远,当真可怕。”
众人心中正咒骂不已,却见鬼门阎王左手一挥,眼尖之人暗叫不好,待要相救,却见苍岩三杰摔倒在地,头盖骨都被石子打碎,鲜血和脑浆迸溅。正派之人见他挥袖杀人,举重若轻,不禁都按住了兵刃,退后数步。纵有心绪不平之人也不敢上前指责,一来忌惮鬼门阎王武功高强,二来苍岩三杰做了这等无耻之事,谁也不愿管这闲事。鬼门阎王哈哈大笑,说道:“我等既非故交,也非新友,不需叙旧。本座此番前来,不为别的,有一故人隐居于此,甚是思念,特来拜会。”灵虚心知他之故人所指,却道:“我辈凡俗,不知哪一位是尊驾故人?”鬼门阎王道:“我这位故人乃是三十余年前名震江湖的武林豪杰,人称‘一刀绝命’的吴世亮吴大侠。”虚明道:“阿弥陀佛,吴大侠三十余年前早已匿迹江湖,三十余年来音讯全无,此地并无尊驾故人。”鬼门阎王道:“本座等了三十年,志在必得,大师何必打诳语。本座纵横江湖,从未败过一招一式,三十年前我败在吴大侠手上,至今重伤未愈,三十年来日日夜夜便想着今日与故人一叙,无论如何本座今日要见到吴大侠,谁敢阻挡?”鬼门阎王口出挑战之言,目光又向人群中扫去,气势逼人。正派人士不禁有人心惊胆寒,退后数步。虚明口喧佛号,向前迈了一步,灵虚道长浮尘一甩,也向前迈了一步,智通和尚同时迈步向前。各派掌门此时那肯示弱,皆向前迈了一步。鬼门阎王突然哈哈大笑,声音只震得屋顶瓦片纷纷碎裂,内功不济者站立不稳,吐血倒地。众人暗道:“这老魔头内功竟如此之强。”
虚明急运真气于丹田,念了一声佛号,灵虚随即念了一声“无量寿佛”,智通接着念了一声佛号,三人循环往复,罡气倾吐,与鬼门阎王内劲一碰,四人身子都是一震,便不在催动内力。四人内力相较,正派的三大高手不禁心下骇然,暗道:“这老魔头内功如此之强,若单打独斗,我正派之士无一是其敌手。”那鬼门阎王也是心头一震,暗思:“想我苦练三十年,原想可以一举击败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岂料单这三人,也无必胜的把握,窃不可小看了这些人。”
鬼门阎王心知凭一己之力万不能取胜,若再拖延,恐生变故,便大呼一声道:“布阵。”他话音一落,从身后闪出十个鬼面人,十人各执一面黑色三角旗,旗上绣着白色骷髅头,阴森可怖。正派人士皆知这是鬼门的“鬼旗”,江湖素有“鬼旗一出,天下大乱”之语,众人见了,无不悚然动容。
却见那十个鬼面人东一晃西一晃围成了一个大圆,两人站在垓心,十人各自挥动鬼旗,鬼门散众将这十人团团围住,鬼旗一动,围在四周的鬼门门众据旗而动,看似错乱无章,实则法度严谨,暗藏玄机。
虚明和尚见这阵法眼生,知道不可小觑,转头对灵虚和智通道:“道兄和大师可见过这阵法?”二人凝思半晌,皆摇头道:“此等阵法,变换无章,当真从所未见。”三人正不知如何破解,见十个鬼面人鬼旗同时向前一挥,阵势渐渐向前催动,隐隐带有一股阴森之气。
灵虚厉声道:“大家小心。峨眉、昆仑、崆峒、嵩山四派防守左侧,上清、点仓、崂山、华山四派防守右侧,少林率领其余诸门派压住阵脚。”灵虚此言一出,诸门派掌门皆知生死系于一线,不敢多想,当即按照吩咐摆开阵势,奋力抵抗。哪知双方短兵相接,正派之人便被阴森之气所迷惑,溃不成军,不过片刻,死伤过半,纵使武功高强之人也接连负伤。
鬼门阎王飞身书院门墙之上,见胜利在即,纵声大笑。突然,四把飞刀迎面飞来,速度奇快,劈空之声极为凌厉,鬼门阎王也不闪避,待飞刀飞至面前尺许,大袖一挥,便将飞刀尽数拨落。鬼门阎王见飞刀来势力道凶猛,后劲十足,便知发飞刀之人定是陈孝廉,心中一喜。当即下令休战,十个鬼面人鬼旗倒挥,瞬间止了争斗。鬼门罢斗,正派群雄早已求之不得,纷纷执兵刃后退,见鬼门果然不再进攻,方稍减警惕之心,受伤之人各自施药自救。
鬼门阎王高声说道:“吴兄,一别三十年,你隐居于此,可清闲得很啊!”众人循声望去,见书院屋顶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五人,正是陈孝廉、高齐、林之奇以及陈氏姐妹,陈孝廉坐于屋脊之上,膝上放着一把形似凤凰的木琴,神色凄然,说道:“尊驾别来无恙,三十年不见,武功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鬼门阎王道:“吴兄不必客套,三十年前,本座从吴兄府上借来凤凰琴,苦思三十载,也未能参悟其中奥秘,未想陈兄渺无音讯,难以请教,若不是三年前陈兄巧施妙手救了九龙鞭石坚,恐怕本座要含恨九泉了。”
陈孝廉听了石坚的名字,心中一凛,暗叹:“原来如此,我隐居三十年,原想可以躲过此节,岂料一时救人心切,招致此祸,当真是天意啊!”原来三年前,陈孝廉在岳麓山下遇见一受伤极重之人,他通晓医理,悉心救治,那人渐渐复原,不料某一日,那人却被一黑衣人所杀,陈孝廉直追下山,岂料那黑衣人轻功甚高,眼看便追不上了,陈孝廉从怀中摸出一把飞刀,施展平生绝技,一刀钉在那人后心,那黑衣人立时气绝身亡。陈孝廉检视那黑衣人全身,未发现能证明此人身份的物事,只得将其草草掩埋。想来那人是鬼门的人,陈孝廉即使将飞刀取回,那飞刀的伤口却暴露了他的行踪。只是未料那鬼门阎王竟为此筹划了两年,其用心不可谓不深。
陈孝廉道:“阁下纵横一生,如今已垂垂老矣,生死乃人之天数,纵然两把凤凰琴也难以逆天,阁下何苦如此执着呢?”鬼门阎王哈哈一笑,说道:“今日山上之人,有多少人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实则却为了了抢夺凤凰琴而来?他们抢得本座就抢不得?”陈孝廉暗思:“此言倒是不错,这些名门正派之中,不知多少人也是为了此琴而来。”陈孝廉冷冷一笑,说道:“三十年前你抢去的那把琴在何处?”鬼门阎王大袖一挥,当即有手下抬出一个红木大箱,从中取出一把黑色木琴。陈孝廉当即拨动琴弦,琴声与普通木琴一般无二。鬼门阎王面露喜色,说道:“原来这凤凰琴要雌雄一处,方才能够弹奏出音乐。”陈孝廉道:“此琴尚有奥妙,可谓造化神功,日月之灵,我辈凡俗实不该亵渎前辈心血。”鬼门阎王道:“本座愿闻其详。”
陈孝廉右手轻抚,凤凰琴立即发出“争”的一声,群雄耸动,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扰了这千古难闻之妙音。陈孝廉左手又在琴上一拨,琴声立转柔和,随即便是一支悠扬婉转的曲子弹了出来。突然,曲声陡转凄厉,高齐四人长剑平伸,脚下一踏,飞身而下,直扑地面。鬼门阎王心中一喜,料之定是凤凰琴的妙用。当即挥动令旗,那十个鬼王不敢怠慢,旋即各自挥动手中令旗,催动阵势。
高齐四人一入阵,陈孝廉双手抚琴,弹奏的竟是《凤求凰》。高齐四人长剑越舞越快,剑势凌厉无比,顷刻间数十人便死于剑下,阵势立破,只把旁观的众人看的目眩神驰,各自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剑阵!”
鬼门阎王更是惊喜参半,惊得是“凤凰琴”的威力令己方阵法一败涂地,纵然自己亲自对阵,也必然惨败,喜的是终于见到了此琴的真实威力,一生之愿得以实现。鬼门阎王长啸一声,右手掌向上划了一圈,左手掌随即向下划了一圈,真气所致,长袖鼓起。那鬼门阎王身材高大,长须及胸,此时全身真气充沛,外袍鼓起,须发横飞,陈婉星毕竟年纪尚小,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自是十分害怕,不禁退后了一步。鬼门阎王一眼望见,立即一掌向陈婉星拍去。陈孝廉左手按节捻弦,右手急弹武弦,高齐四人脚下一点,向后飘去。鬼门阎王变掌为爪,又向陈婉星抓去。高齐三人闻琴而动,长剑分别刺向鬼门阎王太阳穴和脊背,陈婉星此时不再后退,挺剑直刺鬼门阎王的眉心。那鬼门阎王利爪之下,纵躲得过陈婉星的长剑,也必然躲不过身后和两侧的凌厉攻势,当即不及细想,身体突然前倾,匍伏于地,手掌在地下拍,整个人像利剑一样从陈婉星的身侧窜了出去。鬼门阎王这一窜,实是狼狈之极,以他武林大家的地位,宁与对手全力一拼,也绝不会做丝毫狼狈的之态,纵使逃得性命,也极感耻辱。
鬼门阎王逃得性命,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他自负武功高强,当世罕逢敌手,“凤凰琴”的威力再强,也绝不至一招便落败,哪料想若不是陈婉莹武功尚浅,四人的“凤凰琴”武功初练未精,一招便即丧了性命。
鬼门阎王不敢再大意,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剑,剑身一尺来长,呈碧绿色,一看便知是难得的宝物。他手持短剑,一个起落便到了陈婉星身前,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想破了四人的剑阵,必须先除掉武功最弱的陈婉星,是以招招攻向她的要害。高齐三人按琴音出招,立即护住了陈婉星,长剑舞动,周身防卫的无丝毫破绽。
一旁的各派人众,见“凤凰琴”催动的剑法如此精妙,不禁心驰神往,竟连喝彩声都哽在了咽喉。
鬼门阎王与高齐四人斗了几个回合,皆因四人剑法初练,险中逃生,饶是如此,心中早已叫苦连连,暗叹:“我命休矣!”他此时已是无路可退,倏然短剑上下翻飞,但见他周身剑光环绕,人影剑影合二为一,犹如一团火光。各派武功高强之人见鬼门阎王使出这一招不禁心下暗佩,虽是敌我分明,却难以抑制赞叹之情。众人皆自叹各自剑法无此造诣。
只见鬼门阎王运起十成内力,只凭一柄短剑牵制住了高齐四人,四人苦于内功参差不齐,无法与之对抗,心内暗暗焦急,只得按琴音指示出招,不敢丝毫怠慢。突然陈孝廉在文弦连弹三声,又在武弦上连弹三声,高齐心中大疑,文弦三声是命令自己立即绕敌人之后,武弦三声是命令其余三人前面诱敌,可是此时高齐正在鬼门阎王斜对面,绕道后面尚隔着陈婉月,此时此刻实难办到,不知老师为何突然下此命令。他情急之下喊道:“婉星,西北乾位。”陈婉星慌乱之中听到高齐的指示,先是一愣,立即会意,与林之奇调换了方位,引得鬼门阎王背向高齐。原来昔年高齐传授陈婉星上清剑法,有一招“野舟横渡”她总是记不住方位,高齐耐心给她讲解后天八卦方位,并用稻草人作为标记,待方位互换时,高齐便在一旁出言提醒,这“西北乾位”便是当时剑招中的关键,讲究步法稳准,位置精确,若被敌人抢得先机,这一招便失去了威力,此时高齐喊出这四个人,陈婉星心中陡然一惊,还道高齐念起旧日情景,然她聪明灵秀,心念一转便即明白。
此时鬼门阎王背向高齐,陈孝廉琴音变换,俨然不讲乐理,越弹越快,林之奇长剑一抖,一招“一苇渡江”将鬼门阎王左侧封住,这一招是南少林达摩神剑中的绝技,长剑直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包含诸般变化,一剑刺出,四平八稳,力道奇猛,后招不断。鬼门阎王不敢大意,左手袖袍挥出,使了一招“袖里乾坤”,这一招同样是变化多端,以之拆解“一苇渡江”原可抵挡,熟料陈婉月使了一招“八仙过海”,此招是上清派“八仙剑”的最后一招,实是上清派最上乘的剑法,陈婉月此招学自陈婉星,然而此时造诣远在陈婉星之上。她一招使出,剑光霍霍,一剑化作八个光圈,纵是旁观的上清派主事灵虚真人也不禁大惊,此招剑法即使上清派弟子没个十年八年的苦工也难以练成,未想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使得炉火纯青。他哪里知道,陈婉月聪明才智远在其妹之上,兼之所学武功又少,两三年间便把这一招的精髓尽数领悟。林之奇、陈婉月一左一右将鬼门阎王逼在中间,鬼门阎王正欲拆解,忽听背后掌风飒飒,饶是他武功卓绝,应变奇速,此时此刻也束手无策,只得回掌硬接,同时右手短剑向林之奇长剑上一引。他手掌与高齐手掌一碰,立即催动内力,高齐顿感一股阴柔之力从掌心传来,急忙运起十成功力相抗。
鬼门阎王左掌与高齐手掌相抵,右手短剑削断了林之奇的剑尖,鬼门阎王在那断剑上一拨,那断剑竟以凌厉之势插向林之奇心口,断剑力道甚猛,林之奇竟站立不住,摔在地上。众人眼见那柄断剑正中林之奇心口,不禁惊呼,料想他必死无疑。哪知那断剑竟只割破了林之奇的外衣,掉在了地上。原来高齐将陈孝廉赠给他的金蝉衣偷偷放在了陈婉星房间,陈婉星自然识得家传宝贝,还道是父亲顾念她的安危,才将宝衣与她,然而她此时对林之奇爱恋至深,便又将这件刀枪不入的宝衣骗与林之奇穿在身上,不想此时竟救了林之奇的性命。饶是如此,林之奇的心口被这柄断剑震得奇痛无比,再也爬不起来。
鬼门阎王掌拒高齐,剑伤林之奇,大展神威,却再也无法防御陈婉月姐妹。就在此时,陈婉星一剑刺穿了鬼门阎王的右肩,那鬼门阎王后背吃痛,狂性大发,急催掌力,将高齐震退,猛地一转身,陈婉星手中长剑立断。鬼门阎王身受重伤,吐出几口鲜血,眼睛圆睁,狂笑着一掌劈向陈婉星,陈婉星见了他这副面孔,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全身颤抖。林之奇受伤颇重,高齐被鬼门阎王一掌震退,气血翻涌,吐了几口血,两人见陈婉星危在旦夕,不知躲避,都有心相救,却哪里还有丝毫力气。旁观的武林名宿也有心相救,然而一来相距太远,二来此番变故太快,谁也未料到在“凤凰琴”精妙的剑阵之下,鬼门阎王竟连伤两人,丝毫未做救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