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了她双手,顺势将她按回到枕头上,又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尽瞎折腾!”,说着也躺下来,背对着武宁。武宁讪讪地躺了一会儿,从背后伸手到四阿哥身前,四阿哥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却握住了她的手转过身来,将她又揽入怀里。下巴触到她额头,忽然道:“怎么这么热?”。
武宁下意识地道:“什么?”,抬手去碰触自己额头,果然有如火炭一般,,四阿哥伸手进被子,摸了摸武宁身上,翻身起来大声道:“来人!”。
守值的珠棋正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四阿哥喊人,愣了一瞬,立即翻身快步走了进来,行了礼道:“贝勒爷?”。
四阿哥见是珠棋,便道:“点灯。”。
珠棋不明其意,仍是将灯火点亮了,又拨了拨芯子,满屋烛影摇红。她不敢抬头看床上情景,低着头站在一边,便听四阿哥道:“你们是怎么服侍主子的?主子生了病都不知道么?”,珠棋一惊,抬头望去,见床帐子已经打起了一半,武宁身着了白色单衣坐在床上,面颊有如涂了胭脂一般,泛出一股病态的嫣红来。
珠棋也吃了一惊,当即上前道:“主子……”,武宁伸手摸了自己额头,道:“原是没觉得的,被爷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些不舒服。”说时,颦了眉推开被子要下床,却觉得头一晕,脚下一个踉跄,四阿哥连忙扶住她,抬起头对珠棋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喊大夫!”,珠棋连忙跑出去了。
“爷今晚是又在武格格那里么?”,福晋放下手中的经书,抬眼道。朔雪低了身子,道:“回福晋,……是。”,偷眼瞟了一眼福晋脸色——看样子,下午贝勒爷带着武氏出去遛马,福晋也是知道的。
“下去吧。”。
檀香缭绕,轻罗烟卷。
福晋似是倦了,安嬷嬷上前帮着轻轻按压着她的肩膀,低声道:“福晋,您抄了一天的经,也歇歇吧。灯下不宜看书,仔细坏了眼。”。
福晋岿然不动,半晌才“嗯”了一声。
安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添了一句,道:“恕老奴多嘴,您是贝勒爷明媒正娶的嫡福晋。那武格格,再怎么着也是个格格!怎么能跟您想比?贝勒爷就是再喜欢她,难不成能喜欢个二十年?三十年?”。
窗缝里夜风微漏,炉上青烟极袅娜地曼展开,轻轻地飘向屋顶,到了最高处,云山雾罩地不见了。
安嬷嬷扬了扬眉毛,继续道:“况且这武格格,这么多年来,也没诞下一子半女。倒是李侧福晋,子女双全!福晋您该……”。
福晋抬起手,叹道:“安嬷嬷,咱们这位贝勒爷的性子,你还看不明白吗?”。
越是面上看淡,越是心里爱重。
武氏出身低,多年无所出,心思单纯,性子内谨,偏偏从入府以来又一直得到四阿哥的宠爱。
他不升她,是在护她。
帝皇之家,一向如此。
抬举的人,未必是真抬举。不抬举的人,也未必是真不抬举。
别的不论,便是武氏的吃穿用度、这么多年的份例赏赐,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直指侧福晋?更不用提贝勒爷另外的赏赐了。
膳房里的点心师傅未必能把福晋与李氏爱吃的点心说清楚,但却能眼睛不眨地说出给武氏的点心要放几份糖,头头是道。
便算是贝勒爷面前最得势的太监、等同于前院大管家的苏培盛,见了武氏不还是满面堆笑,谦恭万分?
手上的佛珠掉落在地上,砸出清脆响声,福晋俯身捡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有些庆幸:幸好武氏生不出来!
她若是像李氏一样体质好,生产顺,能为四阿哥诞下健康儿女,让康熙见孙心悦,现今的局面就远不是这样简单。
想到安嬷嬷方才说的“李侧福晋子女双全。”,福晋无声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她承认嬷嬷说得没错,相较于年华终要老去的武氏,有儿女撑腰的李氏才是她如今真正该警惕的对象。
可是福晋讽刺地发现,自己居然仍然抛不开对武氏的心结。
李氏有子有女,她忌惮,她警惕,唯独不嫉妒。
她只嫉妒武氏。
“愚钝!”,福晋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将佛珠随手夹在了经书里充当书签,放在一边的小炕桌上,起身走出了屋子。朔雪忙上前来扶着她去洗漱了。
安嬷嬷整理着炕桌,见那经书里夹杂着佛珠,便随手拨了开来,见那经书下正是几行字:“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