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后面的话,他倒也能猜出七八分。
王聿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父亲,前些天我回来时,向王爷请命继续在开封府驻守,却被王爷轻轻推却了。他道父亲说湖广军情紧急,叫我赶紧回去。如若事情有变,那也可以在金陵安心过年。父亲,”
他看着王锦堂认真地说道,“王爷已经不需要依赖咱们家了,裴世子弄来的十五万辽东军,叫王爷如虎添翼。咱们若还认不清局势,怕是日后要糟糕。”
王锦堂听了这番话也不生气,只是拿着火钳拨弄着烧得通红的碳。“看来你是预备了一大篇话,那就都说出来吧,不然也是憋得你难受!”
王聿定定神,又接着说道:“儿子虽然鲁钝,可父亲的想法也能窥见一二。但王爷并非愚鲁之人,想要把他扣在掌心做傀儡,并不容易。”
“他见事明白,肯放下身段邀买人心。身旁不但有裴世子忠心辅佐,余下的秦朗、薛元翰、林应春等人,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父亲,儿子知道您当年在京城朝堂受了排挤,不愿再将权柄拱手让人,可……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做不得!”
王锦堂冷笑着看着儿子,问道:“还有呢?”
王聿想想宣惠那日说的话,劝谏父母也是子女应尽之责。王锦堂多年积威之下,叫王聿有些胆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父亲,咱们归顺王爷可谓是极早的。当年先帝下旨父亲进京勤王,最后事却未成,王爷难免心生怨怼。咱们解了徐州之围,也算是将功赎罪。从那之后,就该踏踏实实做个忠直的臣子。”
“咱们家为何不能做成国公府那样的忠臣、能臣?百年大族,镇守一方,已足够煊赫了。父亲为何心心念念地就是要揽权,往那佞臣传里走?”
这番话多有不敬之词,佞臣一句一出口,王聿自己也出了满头的冷汗。
王锦堂“啪”地一声将火钳扔在地上,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只见到成国公府享受的荣华富贵,可曾算过他们这些年来为梁家人付出多少?有多少裴氏子孙战死沙场,光死在战场上的成国公,就不是一个两个!”
“你说我揽权、做佞臣,莫不是你觉得我忍心叫后世子孙也如裴家这般一个个都送命在战场上?你如今连媳妇也没有,自然想不到子孙事。可你要知道,你自己想做忠臣,也要想想王家有没有那么多男儿去成就你的忠心!若是还不明白,就去想想你哥哥,想想他是怎么死的,为谁卖命死的!”
“你看不起我揽权,我现在告诉你,若到了手里没权的时候,是你想做贤臣做不得,不想做佞臣却是不得不做!”
王聿听了这话,字字句句如同重击,敲打在他的心头。他自小只知习武打仗,权谋手段、算计人心却差了那么一截。
王锦堂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弯腰捡起火钳,夹出来一颗板栗,剥了皮,放在儿子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