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一盏烛火,昏暗的光线之中,只见蓝月白倒在床前,正挣扎着想要起身。端木琉璃更是吃惊不小,刷的窜过去扶住了他:“蓝阁主!”
“很狼狈是不是?”看到她,蓝月白又是一声苦笑,“天上阁主一贯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如今居然摔了个大跟头。劳驾王妃,我实在起不来。”
来自现代社会,端木琉璃自然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立刻半扶半抱地把他扶起来,并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蓝月白斜倚在床头,又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许久之后才缓过一口气,声音却越发嘶哑得不成样子:“果然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琅王妃,你胆子可真大,我让你进来你便进来了吗?不怕这屋中有古怪?”
“你病成这个样子还敢让我进来,我有什么不敢的?”端木琉璃微笑,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不过两天时间,你怎会病得这么严重?可曾找大夫看过?”
蓝月白摇头:“不过偶染风寒,我原本以为发发汗就会好,谁知躺了两天,身上却越发虚了,居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才会摔下床去。”
端木琉璃略一沉吟:“我的医术想必你也有耳闻,区区风寒还能应付自如,你若信得过我,我帮你瞧一瞧。”
蓝月白眼中不自觉地掠过一抹惊喜:“这……这怎担当得起……咳咳咳咳……”
“不过举手之劳,有何担当不起?”端木琉璃神情虽淡,眼中却有明显的关切,“手给我。”
蓝月白乖乖伸出了手,却又轻抿着唇,仿佛怕说出什么不合宜的话唐突了佳人,耳中已听端木琉璃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就在附近,而且已经病得这么严重,为何不去找我?怕我趁人之危,想法子让你病得更重?”
“我没有!”蓝月白急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呼的一下翻身坐起,眼中有着明显的受辱之色,“我只是不愿让王妃以为我在居功邀赏,想着熬熬也就过去了,谁知……”
“我也不过随口一说,这么激动做什么?躺下。”端木琉璃瞧他一眼,眉头一皱,“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爱惜,还指望谁来疼?你倒是觉得自己功力深厚,不也病得下不了床了?”
虽然挨了训斥,蓝月白反而暗中雀跃,因为这就说明端木琉璃不曾拿他当外人。唇线一凝,他大着胆子抬起眼睑与她对视,神情认真:“王妃教训的是,我记着了。”
端木琉璃这才满意地点头,并收回手去开药方:“你病情虽重,好在并非疑难杂症,吃几服药,再休养几日就会好。”
蓝月白把手缩回被子里,偷偷感受着残存的细腻和柔滑,一时竟有些痴了。
没有听到回应,端木琉璃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自以为猜到了缘由:“据我观察,风暴还要过两天才会来临,不会耽误你与我们一起入皇陵。”
蓝月白一愣,跟着一声轻叹:“王妃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我已说过会让琅王先拿血寒玉解毒,又怎会怕你们捷足先登?”
端木琉璃挑了挑唇,开好药方站了起来:“我去帮你拿药煎药,并送来给你服下,最迟明日午后你便可行动自如,但仍要按时服药,直到痊愈。”
蓝月白只是点了点头:“多谢。”
端木琉璃起身离开,也知道狼燕对蓝月白成见太深,便干脆不去惊动她,自己拿钱请店小二去照方抓药,并亲自煎好送了过来。
“咳咳咳……”蓝月白极力隐忍着咳嗽,原本白皙的脸早已憋得通红,“害王妃受累,实在是……咳咳咳……过意不去。”
端木琉璃放下托盘,淡然一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受人滴水恩,才有资格期盼涌泉报。我不奢求蓝阁主报答,但至少,可以尽量保证不与你为敌。”
蓝月白静静地看着她温润的双眸,片刻后同样淡淡地笑了笑:“从我第一眼看到你,便没有想过与你为敌,无论何时、何地、何事。”
接触到他黑宝石一般晶亮的眼眸,端木琉璃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立刻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端起碗送了过去:“药已煎好,蓝阁主趁热服下吧。”
看到她不着痕迹地逃避,蓝月白又是微微一笑,听话地接过碗一饮而尽。看到他面不改色,端木琉璃眨眨眼:“苦不苦?”
蓝月白点头:“苦死了。”
端木琉璃满意地笑笑:“那你还硬撑?我以为特意准备的雪梨派不上用场了。”
说着,她将去皮切好的雪梨端了过来。蓝月白见状先是一愣,心中登时掠过一道奇异的暖流。身为天上阁主,他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膜拜,但却从来没有人想到在他服药之后为他呈上一盘甜甜的雪梨!
抿了抿唇,他拿起一块雪梨送入口中,只觉脆甜多汁,满口说不出的清凉舒爽。眸子动人地闪烁着,他微笑开口:“多谢王妃,这是我有生之年吃过的,最甜的雪梨。”
端木琉璃唇角笑意一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对不起!”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蓝月白突然开口,“王妃为我如此辛苦,我不该言辞轻薄。”
端木琉璃脚步一顿,却什么也没说,片刻后飘然离开。蓝月白答应让她先带走血寒玉,她只是心怀感激才尽心照顾病中的他。但是很显然,蓝月白的想法却不这么简单。既如此,还是避些嫌疑的好。
原本香甜的雪梨渐渐变得苦涩,蓝月白却依然一口一口地吃着,眸子黯淡无光。盘子很快空空如也,他才重新躺了回去,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纱帐,直到朝阳初升。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他先是一喜,继而失望地一声轻叹:这脚步声不是端木琉璃的。
“砰砰砰!”
敲门声跟着响起,然后是苏天蔻的声音:“蓝阁主,我可以进来吗?”
蓝月白微微一叹,哑声开口:“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苏天蔻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好,对着他微笑点头:“蓝阁主,药已煎好,王妃命我给你送过来。”
怎么,你已连我的面都不愿见了?
蓝月白费力地坐起身,点头为礼:“多谢苏姑娘,要苏姑娘纡尊降贵做这等粗活,在下万分感激!”
“蓝阁主不必客气。”苏天蔻把药碗端了过来,“蓝阁主肯让我们先拿血寒玉去救凌云哥哥,我们才真正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
蓝月白目光一凝,面上却不动声色:“苏姑娘客气了。在下早已有言在先,无论谁解开那千古之谜,天上阁都愿与之平分其中的惊喜。琅王妃既然做到了这一点,在下也不过是在履行诺言而已,又何须报答?”
苏天蔻摇头:“无论如何,我们总是欠蓝阁主一份人情,自会铭记在心,以图后报。蓝阁主,喝药吧。”
蓝月白也不再多说,接过药碗喝了下去。看到苏天蔻随后拿过来的雪梨,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请转告王妃不必如此费心,区区一碗药汁我还应付得了,把这雪梨拿回去吧!”
苏天蔻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在生王妃的气?我今日才发现,原来号称孤傲清傲的蓝阁主也有如此真性情的一面。”
“苏姑娘也这么说?”蓝月白皱眉,“我给世人的印象原来如此糟糕?”
苏天蔻微笑:“不是挺好?孤傲,清高,宛如空谷幽兰、更如天山雪莲,蓝阁主不要瞅我,这话是王妃说的。她说以花比喻男子虽然不太妥当,但放在你身上却不会显得脂粉气,反倒平添一种孤高。”
蓝月白怔了怔,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并转向了那盘雪梨:“我肯让王妃带走血寒玉,她便用这样的法子回报我?代我转告一声,我是否答应出让血寒玉,并不取决于她为我做了多少。”
“你不肯让她带走血寒玉,她也会这么做。王妃虽然性情淡漠,却从不趁人之危,见死不救。”苏天蔻看着他,脸上尽是惊奇的笑意:“只不过你果然这样说?王妃猜得也太准了!”
蓝月白闻言不由一愣:“你说什么?王妃早已猜到我会说什么?”
“是,说法不同,但意思一样。”苏天蔻点头,“王妃说你看到送药的人换成了我,想必还十分客气,但若看到这雪梨,便会说类似‘我是否愿意让你们带走血寒玉,并非取决于你们对待我的态度’这样的话。当时我还觉得不太可能,谁知……”
蓝月白刹那间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说不清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看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苏天蔻才猛地醒悟过来:“呀!糟了!王妃说这些话不能让你知道,我……蓝阁主你莫生气,王妃其实并无他意,她……”
“我知道,我不生气。”蓝月白淡淡地摇了摇头,其实是为了掩饰此刻的狼狈,“只不过王妃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么接下来我会自己煎药,不必再劳烦王妃和苏姑娘。”
苏天蔻一时有些讪讪然,但看到他已流露出送客的意思,只得收拾东西离开了。可是走到门口,她却突然回头淡然一笑:“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王妃总是名义上的琅王妃,本就该与男子保持距离。倘若她与任何男子都毫无顾忌地搅在一起,蓝阁主还会对王妃……如此吗?”
房门被轻轻关上,蓝月白却已愕然:端木琉璃只是名义上的琅王妃?原来她与楚凌云这夫妻有名无实吗?还有,我对王妃……苏天蔻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已表现得那么明显?不行,不能这样!否则遗患无穷!
可是你们不懂,我其实不是对琅王妃有什么不轨之心,而是……
“我就说他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如今你可信了?”
听到苏天蔻的转述,端木琉璃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蓝月白这样的男子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傲得要死。他必定会认为她是为了拿走血寒玉才对他虚情假意,百般讨好关切。如此轻慢,他自然受不了。
苏天蔻摇了摇头:“我倒看不出他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还有,我一时惊奇,把你那些话告诉他了,他若是来找你算账,我帮你挡。”
端木琉璃失笑:“你呀!唯恐天下不乱。他本就对我有意见,如今又知道我在背后揭他的短,万一一气之下……”
“跟我们抢血寒玉?”苏天蔻吓了一跳,“不会吧?都怪我这嘴……”
“放心,他不会。”端木琉璃笑笑,“不过他既然不愿我们再去献殷勤,便由着他吧,横竖吃过这两次药之后他应该可以下床了。”
苏天蔻点头,却显得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天上阁主一向我行我素,从不在意世人的眼光,江湖道义之类那一套对他只怕没什么约束力。”
端木琉璃却并未过多解释:“我瞧他气质也算不俗,想必做不出这种大失水准的事。”
苏天蔻眨眨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后。
虽然已是盛夏,但托了那些黄沙的福,阳光并不如何强烈,只是灰蒙蒙的令人不舒服,如同蓝月白此时的心境。
喝过两次药之后,他果然觉得好了些,至少已勉强可以下床,虽然活动的时间稍微久一些便会心跳气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道理他懂,倒也并不如何心急。
此时的他正倚在床头,怔怔地瞧着面前的白绢出神。白绢上画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面容绝美,目光清冷,尽管只是一幅画像,却说不出的魅惑人心,尤其是那双眼眸,更如春波秋水,只看一眼便令人心醉神迷!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画中的女子与端木琉璃居然有九分相似,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天上阁主虽然以盗墓为生,却也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这幅画也是他的手笔,画中人看来是那么栩栩如生。只不过他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居然敢私藏琅王妃的画像?
轻轻抚摸着画中人的脸颊,他眼中的柔情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是因为知道端木琉璃已名花有主,所以“恨不相逢未嫁时”?
手指突然一顿,画像已转瞬消失在他的袖中。皱了皱眉,他淡淡地开口:“是苏姑娘?”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却在门外停下,苏天蔻含笑开口:“蓝阁主不要误会,我只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探望,顺便问问蓝阁主可曾服过药了。”
蓝月白抿了抿唇:“服过了,请王妃不必挂怀。”
苏天蔻顿了顿,接着开口:“如此,蓝阁主好好照顾自己,若无需要,咱们不再前来打扰,但蓝阁主若有事可随时找咱们商量,告辞。”
“苏姑娘!”蓝月白突然开口,“我无心冒犯,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苏天蔻轻声一笑:“蓝阁主多虑了,哪里来的得罪之处?只管好好休息,王妃说会等你一起入皇陵。”
脚步声渐渐远去,蓝月白却只是轻轻抚摸着袖中的画像,目光闪烁。
同样目光闪烁的,还有走远的苏天蔻。方才她是经过窗子走到门前的,彼此之间的距离虽然较远,却并不妨碍目力绝佳的她一眼就认出画像中的黑衣女子。
而且她敢保证,身为隐卫中不多见的高手,蓝月白应该并不知道她已经看到了画像。生病加上神游天外,他的反应速度至少比平时慢了不少。
回到房间,告诉端木琉璃蓝月白一切正常,并本能地隐瞒了画像之事。端木琉璃点头,也不曾多说。谁知就在此时,狼燕突然急匆匆地推门而入:“王妃,有王爷的密信,而且说万分紧急,不容有失!”
众人都吃了一惊,端木琉璃更是眉头一皱:“念!”
狼燕点头,立刻展开密信:“琉璃,我好想你……呃……这个……”
几人都是一呆,端木琉璃眉头皱得更紧:“没了?这也叫万分紧急?”
“没了,”狼燕摇头,接着又叫了起来,“啊不对不对!反面还有!‘一别数月,两地相思,三餐不想,四顾茫然,五内俱焚,六神无主,这算不算万分紧急?’王爷好文采!”
“噗……哈哈哈!”
头脑中想象着楚凌云写这些话时摇头晃脑的样子,几人早已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端木琉璃虽然满脸无奈,眼中却也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到底有没有正经事?”
“有,”狼燕目光往下移,接着念了下去,“王爷说,‘想你就是正经事,不许骂我不正经’……乖乖,王妃,王爷对你真不是一般的了解,你的反应他猜得精准无比!”
众人笑得越发不能控制,端木琉璃已忍不住扶额:“好吧,算他聪明,一会儿我回封信给他。”
狼燕嘻嘻一笑,接着说道:“王爷还说让我们一切小心,他的腿已经差不多好了,正筹划着动身前来与我们会合。如果到时候我们已经踏上返程,他便半路接应我们,好尽快搂着你一亲芳泽,注意:这句不必读出来……”
狼燕一下子卡壳,挠着后脑勺吃吃地笑个不停:“早说嘛,这这这……”
端木琉璃在众人的狂笑声中面不改色地接过这所谓“万分紧急”的密信,咬着牙微笑:“我会回信告诉他,我也想尽快搂着他一亲芳泽,只不过用什么‘亲’由我选。”
苏天宁好不容易忍住笑:“凌云要来?他的腿可以吗?”
“应该差不多了。”端木琉璃点头,“自我们离开的那日算起,只需两个多月左右便可行动如常,如今已过去两个半月了吧?如果没有意外,他很快就会像从前那样站在世人面前!”
“太好了!”苏天蔻忍不住拍手欢呼,“凌云哥哥的腿已经治好,只要再拿到血寒玉,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所以,血寒玉之事不容有失。”端木琉璃神情一凝,轻轻握紧了手中的信,“不败神话的浴火重生只需要三步,而这,正是最关键的一步!”
咳疾已痊愈,残废的右腿已恢复,第三步自然势在必得!
头脑中骤然浮现出望月关一役之前,楚凌云一身雪白的战袍、手持长剑迎风而立的画面,苏天蔻只觉心神激荡,急不可耐地想要看到这一幕重新出现在面前!
然而与此同时,她脑中却也浮现出了蓝月白对着端木琉璃的画像痴痴出神的一幕,眸中的光芒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就在此时,端木琉璃突然脸色一变:“沙漠风暴就要来了!”
众人闻言齐齐地吃了一惊,转头才看到端木琉璃已经抬手指向了窗外的苍穹。齐齐地凑到窗前往外一看,才发现天边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一团巨大的黄云正在迅速地移动,太阳则仿佛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火环!
“天哪!”苏天蔻不由低声惊呼,“那是什么?”
“被暴风吹得聚集在一起的沙子。”端木琉璃神情凝重,“看到了吗?如果此时我们就在沙漠之中,大量的沙子、卵石就会从天而降,把我们吹得团团乱转,那情形如同地狱!或许风暴过后,我们便统统只剩下干尸!”
说话间,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刺耳的风声越来越尖锐,宛如哀嚎,又如怒吼,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对苏天蔻而言,却是兴奋多于恐惧的,因为风暴来临就意味着这么久以来的等待终于结束,他们很快便可以进入皇陵寻找血寒玉了!
“告诉所有隐卫,”端木琉璃接着吩咐,“关紧门窗,风暴结束之前,谁都不许离开房间半步!”
“是!”
狼燕答应一声,立刻秘密通知下去,苏家兄妹也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心等待风暴过去不提。
端木琉璃重新展开那封所谓“密信”,眼前浮现出楚凌云温柔中不失狡黠的微笑,不自觉地挑起了唇:他家的夫君就是与众不同,写封信也如此出彩。不过不可否认,一别数月,她是有些想他了。
微微一笑,她起身拿了纸笔,开始给夫君回信:“凌云: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
写到此处,突然皱眉,停笔:桃花面?夫君是帅得人神共愤没错,但“桃花面”似乎是形容女子的?
不管,继续。“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
一封载满柔情蜜意的回信伴随着大沙漠的风暴振翅而起,一路穿越千山万水,终于伴着黄昏的落日落在了琅王府的某扇窗前。
正在无聊地来回踱步,秦铮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大呼小叫,并立刻奔了过去:“王爷王爷!王妃的来信!”
安静地坐在桌旁看书的楚凌云抬起头:“我看到了,念。”
秦铮开心不已,小心地取下密信展开,字正腔圆地读着:“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哇!王妃写得真好,比王爷你那什么‘五内俱焚、六神无主’美多了!”
楚凌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动人的笑意,越发令他的整张脸俊美得不像话:“我家琉璃人那么美,写出来的词句怎会不美?还用你夸?信上还说什么?”
秦铮嘻嘻一笑:“王妃还说,如今他们正在等沙漠风暴过去,不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她应该已经进入沙漠了。她一定会拿到血寒玉,让你安心等待。还有……王妃说很期待你的‘一亲芳泽’。”
楚凌云唇线一凝:“秦铮,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上殿禀明父皇,然后去找琉璃!”
“这么急?”秦铮倒是皱了皱眉,“王爷,你刚刚恢复没多久,要不要再等等……”
“我已经等不下去。”楚凌云笑笑,不自觉地轻抚着自己的腿,“拜琉璃所赐,这条腿终于不再是个笑话,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若不是你拿命威胁,半个月前我就该动身了!”
端木琉璃临走之前,早就猜到楚凌云会沉不住气,不等断骨完全长好便闹着去西朗国,因此特意叮嘱秦铮务必将他拦下,实在拦不下就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他。狼王虽然动不动就满口杀无赦,其实对自己人护得要命,绝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半个月来楚凌云数次要收拾东西启程,秦铮死命拦着,这一招屡试不爽,每每把狼王大人气得脸色铁青,就是舍不得果真强行离开。
不过如今已经过了端木琉璃规定的时间,想来他的腿已经基本无碍,秦铮知道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终于点头答应:“好,我立刻去收拾东西。还有,压制寒毒的药物也已经配好,王爷尽管放心。”
楚凌云笑笑:我很放心,不放心的是别人。
朝阳初升,天地间明媚如春。
“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众卿平身!”
“谢皇上!”
大殿之上,群臣谢恩起身,分立两旁。内侍轻咳一声上前:“皇上有旨: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楚凌扬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话,陡然听到殿前侍卫一声通传:“琅王殿下到……”
琅王?他来做什么?
自端木琉璃坠落悬崖,几个月来楚凌云从来不曾放弃寻找,而且从不在朝堂上出现。今日突然赶来,难道是狼王妃有消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大殿的入口,少顷,门口出现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只有一片耀眼的金黄,令人刹那间睁不开眼睛,更无法看清他的脸。
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琅王。世人皆知琅王不良于行,外出时总是坐在轮椅上的,即便他其实可以勉强走路,也绝不能如此健步如飞!那么,这个人是谁?
一片疑惑的目光中,来人已步履稳健地走到大殿正中站定,躬身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面前这个衣衫雪白、英气逼人又贵气优雅的男子不是琅王楚凌云是谁?
片刻的静寂之后,整个大殿陡然爆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议论声登时响彻云霄!
琅王……琅王的腿居然痊愈了?当年他刚刚死里逃生之时,不少人亲眼见过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姿势诡异而难看,令他从此宁愿坐在轮椅上,也不愿再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示给世人!
可是今天,他居然完全恢复,风采甚至更胜往昔!刹那间,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昔日的不败神话已经回归,这天下都将臣服在他的脚下!
脸色最难看的自然还是楚凌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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