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好像看见了年幼的林子由,同样用漫不经心和尖酸刻薄把自己层层保护起来,留给旁人的只有怀疑和戒备。
林子由将为数不多的善意都留给了沈恪。也许是他们当初相遇的时机太巧,也许初入江湖的他在林子由眼中根本不是需要防备的对象,也许是不管多么绝望的人都还需要有一个寄托……沈恪对此非常庆幸,也非常感激。
林子沛仰头道:“你杀还是不杀?不杀我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拼命做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但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泄露了几分心中的紧张。
沈恪的杀意淡了几分,他举起剑,道:“你……”你走吧。
他还没说出剩下的两个字,从被点破剑池少主身份后便一言未发的萧道鸾,终于上前将墨剑从他的手里抽出,垂眼道:“差不多了。”
破了林家老宅的大门,威胁了林家人,甚至快废了林家嫡系子弟……他还想要做什么呢?难道今日真的要大开杀戒不成?就算他想要杀几个林家人,萧道鸾会帮着他吗?
沈恪摇了摇头,不会的,萧道鸾在这个时候开口,便是要他适可而止。连对林子沛动手都要阻止,那就更不会帮着他杀死这偏厅中其余的林家人了。萧道鸾若是不出手,单凭他自己,根本敌不过林家的死士。而且只要萧道鸾不出手,林家人便能看出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并非多么亲密无间,那么他先前的威胁还有几分效力,就不好说了。
所以真的到这里结束了吗?
林子由为了他不惜放弃在宗门的大好前程,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他能为林子由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吗?
他好希望自己能挥一挥手,就让林家人都吓得跪倒俯首,连声求饶,承诺往后日日把林母的牌位供着,焚香忏悔。
如果林家不是富甲关中的世家,如果他是个即将飞升能看轻世间一切人一切事的大乘期修士……
沈恪四望茫然。
林家人的嘴脸依旧,等他离开了偏厅之后,又能改变什么呢?在他们心中,林子由依旧是个下贱的私生子,就算交了一两个看起来有点势力的朋友,也不值得他们看重几分。他们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也不会感到愧疚,至多有点遗憾,也与所谓道义无关。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力。
他终于确认,无论是在那个人情大过天的东南小镇,还是在天下的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他做一个米铺小老板,还是当一个腰间别剑的修士,都改变不了什么。
他过不上随心所欲的生活,就连想要做到快意恩仇都已经那么艰难了。
萧道鸾有些担心地看着沈恪,沈恪脸上的茫然好像是拨不开的迷雾,一点一点将整个人都侵蚀干净。他忽然有些后悔,也许在沈恪要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不该拒绝的。在这座宅子里,沈恪无论做什么事似乎都不快乐。当时他就应该带着他离开,回客栈也好,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也罢。然后沈恪就会和从前一样,关心地问他伤得重不重,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
萧道鸾用力握住了沈恪的手。
没有痊愈的伤口还在渗血,掌心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沈恪回过神来。鲜血一滴滴从两人交握的掌心滑落,沈恪想要松开手,避免掌心摩擦时碰到伤口,但受伤的人却没有这个觉悟。
“你走吧。”沈恪对少年说,“别练剑了。”
再向往鲜衣怒马的人生,能真的做到逍遥的有几个呢?出身在林家,当个官儿也好,做个小本生意也好,那样不比修剑来得自在?
“好,不练剑。”林子沛嘴上应下,但眸子里闪烁的幽暗光芒,说明他根本没有放下这个念头。
少年跑出偏厅前忽然折返,凑在沈恪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语气欢快,但听的人心中却不寒而栗。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少年,却发现对方蹦跳着离开了,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开一个又一个的圈儿,仿佛真的为逃脱一劫而开怀。
但是少年对他说的分明是——
你想杀了他们?还是我来好了。林家人的事,林家人自己解决。
……
不过半天时间,从客栈到城西再到林家老宅,沈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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