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原先从不相信山中不知岁的故事。山上既没有热闹可看,每日至多能爬到树上看看日升日落,吃的喝的也完全没法和山下比。
但原来那不只是故事。他就像个误入山中的樵夫,没遇上两个貌美的仙姑指路,幸好有个同行者。
他愿意陪萧道鸾将回头崖的山山水水都看遍。但在那之前,他们就得下山了。
沈恪没有耐不住山中寂寞,提出下山的是萧道鸾。他给出的理由让沈恪无法反驳。他们需要下山找人制甲,单凭萧道鸾一个人,能割下完整的皮毛就不错了。
“要是能多呆些日子就好了。”沈恪收拾好包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两人住了近半月的山洞。
萧道鸾:“你若想,以后还可回来。”
“那也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没准跑回来一看,洞里都趴着一公一母两只野兽,还带一窝崽子了……”
萧道鸾起手在洞口划了一道。剑弧圆滑,几乎擦着洞边的石壁和洞前的杂草而过。
沈恪啧啧两声,背着个大包裹弯下腰,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道并不深的剑痕。凭他这些天锻炼出的眼力,已经可以看出萧道鸾这一剑用的并不是什么进攻的招式,但若要更清楚其目的,还得靠近一些仔细查看剑痕。
萧道鸾一手按住包裹,将人拖了起来。
“画地为牢。”
“啊?”
“修枯剑……”
萧道鸾一提枯剑,沈恪便知道那道看起来不显眼的剑痕是真的碰不得的了。有些钻到了牛角尖里出不来的剑修,会挑个风水宝地坐下,一坐就是几年、几十年,不领悟破境便不起身。为了防止在枯坐之时为人所害,剑修会在自己的身周划下一圈剑痕。这算不上剑招的剑招被称为画地为牢,威力通常不小。
沈恪要是伸手碰上,约莫得受点伤。一般的鸟兽,是决计没有可能闯入洞中的了。
萧道鸾抱剑等沈恪恍然大悟,接着果然又迎来了一段胡言乱语。
“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那么当真啊。不过你正经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
两人清晨下山,到最近的镇上正是正午。
沈恪在镇头的茶寮上要了两碗茶,让萧道鸾坐下看着包裹,自己猛喝了几口,便先起身往镇上去看看。四处转了一圈,寻着个干净齐整的客栈,订下一间上房和几样酒菜,这才带人过来。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便将镇上该去哪儿吃去哪儿玩,自西向东的大道有哪几条、大约在客栈的哪个方位,都打听了个七七八八。两人坐下用饭时,沈恪便挥着筷子眉飞色舞地把消息倒给了萧道鸾。
萧道鸾随意夹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先吃,再说。”
沈恪满眼都是笑意:“那你也吃。”
此处不比祷雨镇,已近中原,客栈中看不见几个胡商胡客,几乎都是汉人。二人举止亲昵,在祷雨镇上从未遭人侧目,但此时却连连引来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沈恪一望便知那些带着些探究和不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两人这副模样,只怕众人都将看着年轻貌美的萧道鸾当成了……沈恪倒希望他们没有看错,但事实显然不是那样。
萧道鸾没有将那些目光放在心上,沈恪更不会介意。他有意给萧道鸾斟了杯茶,道:“制甲的高手,我这几年也听过几位,但都是些轻易不见人的老家伙。有的隐居在南边的密林里,有的像是被某个宗门纳为长老……你打算找哪一个?还是……你打算回剑池?”
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恪有些紧张。他对被誉为天下剑修圣地的越王剑池一直心怀向往,但自从知道萧道鸾便是那个地方出身后,向往中还夹杂着点近乡情怯的情绪。如果萧道鸾真的打算回剑池找人制甲,他可能忍不住推三推四好让这趟路途变得更长一点。
“不回剑池。”
沈恪还没松口气,便听萧道鸾说:“去关中。”
“关中!”沈恪不由自主地高呼了一声,随后压低声音道,“你要去……归一宗?”
他们前些日子才从归一宗弟子手里抢下朱方兽,那事儿在他看来做的不太地道。但要是萧道鸾高兴,这仇结了便结了,大不了以后碰上归一宗的人躲远一些。这样送上门去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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