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夜风徐徐吹过庭院,万千树叶沙沙作响。孤独的月,孤独的夜,孤独的她落寞地站在庭院之中,任由满头的发丝微扬,任由内心的怒火中烧。
“许仙,你一见到我就跑是几个意思?”萧月想起刚刚那个凡人的一声“鬼”,朝着四处怒吼,“千百年来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之前还是凡人的时候就被白素贞真身吓过一会,现在你已经是神仙了!你给我出来!”
怒声喝令之下,突有金丝细雨降至。绵绵金色小雨在虚空之中化为圈圈涟漪,随即从涟漪之中生出朵朵金莲,一时之间温和而不夺目的金色照亮了整座山寺,一种纯净而庄重的灵力逐渐浓厚起来。
萧月正观望着,半空中的金莲忽然上下浮动,虚空之中逐渐有一个健硕庞大的人形浮现。
金光收拢,金莲四散,身穿袈裟之人从虚空之中踱步而出。
“不知仙子夜入金山寺,有何要事?”轰隆如雷鸣的声音,震得萧月心头微微发颤。
夜空中万千朵金莲化为纷飞花雨,飞旋四散的金莲花瓣宛如四散流火逐渐湮灭。透过庭院中的薄薄金雾,萧月微微眯眼看着身形魁梧的和尚:“你,就是十世法海?”
“老衲便是十世法海,不知仙子深夜降至金山寺有何要事?”
萧月轻卷起搭在肩膀上的细辫,笑语嫣然:“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许仙和白素贞之间的姻缘线,职责所在,还望支持方丈见谅。”她客套地说了几句,本以为十世法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能够让一让,可是他的身形不移动分毫。
这时萧月才想明白,一个负责牵引天下男女姻缘之线的神仙,在一个脱离万丈红尘的和尚面前能有什么面子?
“还请仙子暂且离开,让许施主静心想一想,待到他想明白事情的经过缘由之后,再做决定。”十世法双手合十,神色庄严肃穆,颇有几分逐客的意思。
“和尚,许仙已经成仙,你还是想如同当初那般将他留在金山寺么?那可是给自己找麻烦。”萧月松开了手,隐匿仙气激烈一荡,绞在手指上的细辫圈圈散开。萧月生平最恨棒打鸳鸯的人,就是这些闲得无事之人将她的工作绩效拉了下来,此时再加上山径上遇到的事情,她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
“老衲岂敢拘留许仙人?不过是仙人对红尘之事略有迷茫,老衲不过指点一番而已。”
萧月正要辩驳几句,意外发现远处角落中的素衣身影,原来许仙根本就没有离开庭院之中。她微眯起眼睛望着他,原本以她的功力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红线情况,可是现在却还要聚气凝灵,费一番功夫才能看个大概。
亭中人的红线已然宛如藕丝,三三两两的红色游丝看得萧月都觉得这段姻缘维系得实在可怜。她想起千年前自己的辛苦,再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毁成这模样,几年之前她被偷菜也没心疼成这样。
“和尚,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萧月觉得此刻用言语解决不了问题了,直接将用缠在手腕上的红线将自己的辫子盘好扎紧,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老衲曾听闻姻缘之神为三界和平大使,怎可因一言不合就用武力解决?嗔念已起,仙子若不及时醒悟,回归本真,只怕会堕入魔道。”十世法海神情悲悯,明显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劝阻之意。
萧月缓缓拉出红线,鲜亮之红在漆黑夜幕之中显露凄艳之色。数根悠长红线被夜风唤醒,猎猎而舞。萧月一边讲自身仙灵注入红线之中,一边问道:“看来,你是执意要拦我?”
十世法海轻叹一声:“仙子何不能超脱三界之外?执念为苦,嗔痴为毒,仙子为何要卷入红尘纷扰之中?”
“我干得就是身染滚滚红尘的姻缘之事,怎么可以超脱三界之外?”萧月冷冷一笑,手拉红绳踏步而上。
一双素手横拉出数道猩红流光,旋舞的血红长线直击而金光屏障,登时金红两色光芒交织一片。
那一夜之前,萧月知道人间有一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一夜之后,她又明白了瘦一半的骆驼一定比马小的道理,只是她明白这个道理花得代价有点大。
那一夜的战况,萧月一直羞于回想。堂堂一个天界正牌神仙竟然打不过一个凡间的和尚,她每想到一次都恨不得用直接撞墙。
关键撞得墙还是雷峰塔的墙,这更让萧月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