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和敬夫人离开了大半个时辰,云千雪正散了发髻,对镜篦发的功夫,李香薷捧着她从前被收走的两匣子银钱进了屋。瞧见云千雪,一如往常的恭敬规矩,道:“小主安康。这匣子里面的银钱被钱姑姑用了一些,不过还剩了大半。”
云千雪略略颔首,一只手捋着一缕乌发,自铜镜之中看着李香薷恭谨的神情,悠然道:“这么多天都没个动静,你是几时去寻和敬夫人的?”
李香薷狡黠一笑,道:“如嫔最松懈的时候,就是来冷宫的时候。如嫔与和敬夫人同住在关雎宫,若是奴婢想要彻底的避过如嫔的眼线,就要在如嫔最掉以轻心的时候。所以,只要等如嫔到了冷宫,奴婢去知会和敬夫人便是了。左右小主知道一切都是如嫔的诡计,必定不会随着如嫔出来。小主拖延时间的功夫,足够奴婢去将和敬夫人请来了。”
云千雪虽在心里隐隐猜到了她此举,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仍旧忍不住感叹她的聪明机智,很是赞许的点头,回身让李香薷坐下道:“钱姑姑一去,只盼着再入冷宫的管事好相处一些。”
李香薷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云千雪,下意识的反问道:“小主已经顺利将如嫔除去,想必洗清冤屈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何不好好的想想,如何让如嫔将背后指使的人吐出来。如何能顺利出去冷宫呢。”
云千雪自然之道李香薷为何这般心急不已,可她却知道一点,出冷宫哪里是那般轻易的事儿。再者,她心里还有一层疑惑未想好。她并不正面回绝李香薷的话,而是安抚的说道:“若是能顺利出了冷宫,我自会将你要到我的身边。你放心便是了。”
云千雪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香薷自是不好再多言语什么,臻首一低,默默的应了,便不再多做打扰,回了自己的住所。
因着这一日折腾的极晚,到了第二日,和敬夫人才向太后禀报了如嫔所为。太后只道不想过问,一切由着和敬夫人处置便是。和敬夫人立时让人将宫中的事儿写成折子,并着自己的意思送去木兰行宫,请皇帝定夺。
很快,皇帝那边也有了结论。如和敬夫人处置的一样,先禁足关押,待圣驾回京,再做定夺。
钱姑姑被送去浣衣局之后,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冷宫里就来了新管事。
新来的曲姑姑是曲尚侍的亲妹,曾经没少受到云千雪的姑母——端敏皇后的恩惠。对云千雪,自然是十分照顾。这倒也多亏了和敬夫人的心思,让云千雪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只不过自如嫔一事后,云千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进了三伏天,月事不调不说,人也极快的虚弱下来,消瘦的不成人形。因着莫无名随圣驾出宫的,云千雪不放心旁的御医。又只以为自己不过是因为身子虚,苦夏的缘故,未曾十分的上心。即便往日李香薷要瞧一瞧她,她也都推说不必。
这一日晨起,云千雪便觉着一阵头晕恶心。床榻上的被褥又被忽然而至月信污了,她乏力的起身,正要唤绿竹与小回子梳洗更衣,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云千雪再转醒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四肢极是酸痛无力,眼皮铁打的一般沉重不堪。嗓子又干又苦,唯一能让她觉得舒服一些的便是这屋子里难得的有一丝清凉。
云千雪手指一动,跟着睁开了双眼。这第一眼,便瞧见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前,是雨过天晴色的月影纱,窗前的台子上,放着尚未融化的冰块儿。夕阳的光辉从那一寸百金的纱帷透进来,如月影一般光华如水,静静的流淌过窗边冰块,镂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透着淡淡的柔和。
云千雪恍然望着四面垂下的床帐上用金线绣的“和合二仙”的图案。床边不远处,偌大的鎏金铜宝鸭熏里,散出袅袅上升的轻烟。那香气,带着花果甜甜的味道,似乎隐约,还有一丝艾草的气味。云千雪闻着,便觉着润透了肺腑。整个人也跟着清爽、舒坦了许多。
“小主醒了?”这声音且惊且喜,很是欢欣的问道。
云千雪循声看过去,是李香薷站在床头边儿上,正拿着团扇为云千雪扑着风凉。云千雪微微掌嘴,因为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哑着声音道:“我这是在哪儿?”
李香薷笑着答道:“这是颐宁宫的偏殿,”她语顿,忙俯下身,一边要给云千雪把脉,一边余悸未平的说道:“小主昏迷了两日,可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