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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扑了两个空,她很是郁闷,只好先去医药营点卯了。
盛乐医药营是一年到头开张的,平日里清闲,偶尔收一收民间的病人,一到战事将至,便忙得不可开交——收药材、腾地方、准备随行药物、招收人手……
出征兵士的“体检”也是他们负责,钱不够时,还得上奏折、要银子。总之,是除了军营,最忙碌的一个地儿。
阮小幺去后,见着的便是一副人来人往、拥拥挤挤的热火朝天之景。
来往的多穿着医药营统发的灰色布衫,有的包着头巾,各自一派忙活。她不甚容易挤了进去,在中门外被两个门子拦了住。
阮小幺亮出皇子府的腰牌,道:“我是来医药营点卯的。”
其中一人查过了,便道:“请姑娘随我来。”
二人穿过了吵嚷拥挤的中门,进了内门时,陡然间人少了下来,耳中清净了许多。
里头便是专职军医的点卯处,只一间屋子,两旁各自有个耳房,正有一中年留着长须的男子出来,想是此次出征随行的大夫。她接着进去,便见厅堂轩敞,一旁书架上撂着成堆的文案,一人正伏案写着些什么,那身影熟悉的很。
“十一!”阮小幺一眼便认出了他,欢欢喜喜叫道。
正伏案疾书的十一抬头,定睛瞧了她片刻,似乎在辨认,随后道:“是你。”
仿佛两人不是半年未见,而是半天未见似的。
阮小幺喜道:“你也在随行人员当中?”
十一点了点头,抽了张纸出来,旁边搁着朱砂的印泥,催道:“来点卯。”
她过去实实按了个手指印儿,又听十一问道:“你在大皇子府上?”
她点了点头。
按完手印,又在落款处题了名儿,阮小幺还想叙叙旧,十一已开口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故人相见,她就落得了个按完手印就走人的下场……
原以为怎么也要三四日,结果一日间就把所有事儿都办完了,剩下几日,只得苦等时间流走。
将士出征通常都选黎明时分,压根没有十里相送的场面,行事越低调越好。前半夜时,阮小幺便被人从被窝中叫醒,知会了兰莫,便去往医药营等候行军。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行军经验,只觉新奇,乖乖等在医药营中,听候吩咐。
身边尽是随从的大夫,共有十人,手下各配三名副手,严装齐备。阮小幺没有副手——她是十一的副手之一。
她将头发一股脑向后绾了起来,有用灰青色的头巾包住,换了宽大的灰色袍子,除了瘦小些,一眼也看不出男女。转眼看其他人时,当中也有一名青年女子,与她一般装束,眼眸深邃,显得利落无比,想是谁人的家眷,随同前往南疆。
黎明第一声鸡叫时,一声低沉悠远的号响吹起,便有兵士来命:“医药营随从出发!”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医官,领了命,各吩咐下去,一群人便缓缓出动。阮小幺夹杂在众人当中,在微暗的天色下,一路往城门之外行去。
整条部队不见首不见尾,也不知绵亘了前后几里,只感觉军士步伐齐整,脚下土地都在颤动。出城门时,分明见着城墙上有些黑黝黝的人影,一个挨着一个,安静地凝望着他们远去,俱是出征兵勇的家眷,几乎将整个城墙都塞得满满当当。
阮小幺不住回头,即便看不大清,也想在当中瞧见察罕的脸。
空中第一丝曙光破开了云雾,直射下来,将鱼肚白的天色映出了些淡淡的红。她似心有感应,蓦地往后看去,见城楼高耸,人群林立,身上、头顶上都被洒下了橙黄淡红的光辉。
而一处角落的凸起处,立着一个比众人高出一头的身形,像一杆长枪一般,笔挺插在城墙上,带着铁骨铮铮的血气,似乎在笑。
她在人群中无声向他招手,大咧着笑容,舍不得转身前去。
那是察罕,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天光愈发的亮,已瞧见了湛蓝的天空,阮小幺终是转回了头,跟随部队而去。
北燕行军速度很快,可日行百里,夜间便以天为被地为床,安营挖灶,军中吃食多是些粗糙米饭,偶尔有肉,也都没甚味道。之前阮小幺虽说也在北燕军中,然向来都是随郡主一处吃住,伙食自然还算不错,真正吃过几日军中饭菜,才知道什么叫难以下咽。
看着其他大夫吃得大香的模样,她心中哀叹,只得又塞下去了几口。
一路向西而去,气候又渐渐转冷,因地势渐升,朔风刮得人面生疼。阮小幺只好解下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每日里顶着刀口般的风与众人一道前行。没走几天,鞋底渐薄,腰腿都像被车轮碾过一般,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