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直一个人待着,又没什么声响,自然让外面的丫环担心。现在她心情已经好了许多,以十分正常的语气朝外回来:“我没事。”
丫环似乎松了口气,又问:“那王妃什么时候沐浴?”
郁青青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回道:“很快,你先下去吧。”说完之后才从乐正舒肩头抬起头来,轻声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吧,现在府里在救火,守卫多少会松一些,你回去正好。”
乐正舒抬手,轻轻抚她的脸,“我走后,你就叫飞嫣过来替你诊脉,就算不诊也要擦药。”
郁青青点头。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道:“我带你离开端王府怎么样?或者以怀孕为由,让秦煜替你在王府外安置一处别院,再或者,回姚家去养胎。”
郁青青知道他担心着什么,立刻摇头:“你放心,我没事,他并不是经常如此的,你也看到了,今天只是偶然,如果这偶然第二次发生,我一定不会再留在这危险里,现在就先这样吧。”
他不回话,她握住他的手:“相信我,秦煜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以后也会注意不去惹他。”
许久他才点头,然后道:“不要再去见秦悦,正好有今天的事,你可以卧床休息几天,让飞嫣替你去。”
郁青青有些担心:“那要是他不满而不给我药呢?”
“不会。若他因此而不给,恰恰证明你去了不会安全。”
她觉得正是如此,听从地点头。
交待完,他便 要离去,她想在他离去时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却又不忍说出口,无法狠下心来说出口。他却说道:“以后,我不会再来,不会再与你单独见面,在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之前。”
她没想到他说的正是她想说的话,因有了他的勇气,她才狠下心来重重点头,说道:“我也不会再见你,在我没有得到自由之前。”
这样的决定,比天涯之隔还要痛苦,生在一个屋檐下,却只能遥遥相望。
凝视良久,他的手缓缓地从她手中抽出,然后站起身来。她自然是想再见他的一眼的,捕捉他离去的每一个身影,可这,却不能,火一定要被扑灭了,想到他一身夜行衣躲闪与守卫森严的王府她就怕得心惊胆颤,只希望他能安全一分是一分。
所以,她不抬头,不看他,仍坐在床上,垂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屋里好一会儿没动静,等她再睁眼时,房中再也不见他的人。“乐正舒。”她叫他的名字,目光在整个房间搜寻,房间空无一人,沉静得可怕,终于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
现在才想,其实她有许多话还没和他说,她想说,每次她想见他想得不得了,她就会去看厨房的菜单,会装作顺便一样问起花大夫和她那位朋友的菜,会有意识地让他们给花飞嫣加菜,然后“顺便”也带上她的朋友;她也会让人给花飞嫣做衣服,其实最想的是也“顺便”给他做一两身,可衣服这样的东西太有意味可寻,所以她最终忍住,只给花飞嫣做;她也会时不时问起身边的丫环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很少很少,要通过她绕好几个弯子才能将目标转到他身上,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也有的时候,她脑中会浮起他的身影来,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也因为他,她才那么急进,那么想和秦煜说清楚,想给自己一个自由身,尽管……那个时候她其实是作好了准备要让他和花飞嫣好好在一起的。
她还想起来,她还是没问出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其实这都是其次,主要是,他为什么会那么快地喜欢她,她还记得最初第一次见面,他就用手握住桌角让她没有撞到头,她也记得在她问他他们之前是否见过时,他回答的也许。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坐下来,不用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时间到,而痛痛快快地谈心说话,无论说到什么时候?
夜宁静而安详,她看向烛光,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并不孤单,第一次觉得,再行不远的距离,就能看到光明与温暖。
这一夜,就如此过去,与乐正舒的约定,她深深埋在心底,与秦煜的不快,两人都再没提起。
他依然是他的王爷,忙着他的许多事,她依然是王妃,关心府中某一个人点点滴滴,也关系着他的腿好转的情况。
他腿好,他兴奋,他高兴的那一刻是她所准备的,要和他坦白的那一刻。
天渐冷,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好,再也不是这不想吃那不想吃的状态了,而且经常能感觉到胎动,这一切,让她欣喜不已,也让那颗时刻被乐正舒牵动的心分散了一些。
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竟连乐正舒的面也没怎么见到,而上一次见还是在花园中,她因为碰见下雪而心情奇好地出去看雪,然后就在白雪皑皑的花园中见到了正要往碧云山去的花飞嫣和乐正舒。
能说什么呢,不过是问候一声而已,而回话的还是花飞嫣,她只能看见他朝她低一低头,连一个字音也没发出来。
那个时候她还希望他对说一句话,至少让她听一听他的声音,她想那么久的时间,他的声音应该好了很多,应该可以和他原本的声音更接近的,她想知道他原本的声音,可他什么也没说。
不过现在好了,很快她就能和他相见,而且能有一段时间的共处——她想是有机会的,在太妃被治疗的时候,他们应该都会在外面的厅堂里等着,这样也算在一个房间里共处,虽然那时在场的还有花飞嫣,还有秦悦,并不只他们两人。
坐在屋中想着这些时,她已看到了从远处走进的花飞嫣。
大雪刚停,只有点点零星的雪团缓缓飘着,花飞嫣的步子有些急,却仍不失美感。着不多半年的时间,她的个子仿佛高了点,前段时间她也十七岁了,更有了大姑娘的韵味。
最近以来,花飞嫣似乎很少在她面前“舒哥哥”来“舒哥哥”去了,自然不是她不再时时想着乐正舒,而是因为她刻意克制了的,她看得出来。应该是她已经知道了乐正舒和她的约定,年龄又大了些,所以注意的也多了些。
飞嫣,花飞嫣,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可爱情却是如此自私,她也只能默默看着,然后在心里感激祝福。
“姚姐姐!”
花飞嫣都已经进来了,她却还在出神,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立刻从窗边站起身来。
“飞嫣,快烘一烘手,喝杯热茶吧。”她说着,自己也走到火炉旁。
花飞嫣摇头,快速地在火炉上方烤了烤手,然后就道:“不喝茶,我看完姚姐姐就去碧云山的,听说明天可能有大风雪,我今天就去看太妃,要是没什么意外,后天就直接过去。”
说起太妃,郁青青有些紧张:“已经定在了后天吗?太妃的情况可以?”
花飞嫣点头:“可以的,她现在好多了,而且在我说了她以前的事之后她虽然难受了一会儿,却也没有特别激动,本来我的确是准备再等一段时间的,可太妃说可以,想回忆起过去,我问睿王,睿王也说可以,那我就只好确定了。”
郁青青深吸了口气:“如果太妃能完全好起来,那该多好,她是那么美的一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美的。”
花飞嫣笑道:“姚姐姐,说好啦,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的!”
郁青青点头,想到一起过去,心里又有些荡漾起来:“是的,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嘿嘿!”花飞嫣伸手过来牵她的手腕,在两人近距离接触时,她以极小的声音对她说道:“他很高兴!”她说话的速度十分快,说完就立刻道:“姚姐姐最近感觉还好么?吃得多不多?”
这飞嫣,倒是比以前机灵多了。郁青青忍住笑意,有些心不在嫣地回答着她的问题,脑子迟迟停留在她那句“他很高兴”上走不出来。
他很高兴,他很高兴么,真的么?那他知不知道,她比他更高兴?甚至比接到陆煜的求婚戒指那一刻还要高兴!
把完脉,一切都好,花飞嫣提了药箱就离开,郁青青将一大包点心交给她,然后嘱咐她道:“还在下雪,那又是山上,你们一定要小心。”
“当然,姚姐姐年纪轻轻的就觉得会唠叨了,自从下雪以来这话每次都说,我一个人都走过无数次了,怕什么,而且这次还不是我一个人!”花飞嫣看着她肚子笑道:“小心孩子出世了嫌你烦!”说着就笑嘻嘻地离开了。
郁青青抚着肚子笑一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由向天祈祷太妃会健康起来,那样对乐正舒是不是也是个安慰?太妃的经历与他娘亲的经历那么像,太妃若是有什么事,他肯定也会心痛得不能自己。
白色的天地里,她仿佛看见乐正舒扶着花飞嫣走在雪地中的身影,那黑色的身影站在雪地里,一定是别样的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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