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了他每一寸皮肤和骨骼,让他仅仅是维持着站在原地,就仿佛花尽了体内的最后一点力气,很快他膝盖一软,狠狠跪在了地上。
秦苍咬牙吐出两个字:“迷药。”
“这种药是我特别用曼陀罗配的,你会变得没有力气,甚至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但意识却会一直清醒着。”
秦苍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你想干什么?”
“你问我想干什么?”苏岂似乎很轻地笑了笑,眼底带着点冰冷的的意味,“我想让你还当初那一刀——”
苏岂说完,忽然迅疾地从怀中摸出一把手掌长的匕首,他把匕首拔出来的瞬间,脸上被映出一道雪亮的寒光。
他按着秦苍的肩膀,自下而上将匕首狠狠捅进了秦苍的腹部,动作快的就像已经演练过千万次。
轻轻的“刺”的一声,与记忆里那撕裂的声音重合起来,苏岂看到地上滴落了几滴浓稠的红色血液,远远的就像是几片鲜红的梅花瓣一样,秦苍一声不吭,脸上的血色却在刹那间惨白一片。
那一瞬间苏岂没有得到释然,他只是被一种无力的悲哀笼罩着,依稀觉得自己距离深渊又近了一步。可是如果他只有这么一条路,那即便路的尽头是深渊,他也在所不惜。
秦苍忍着剧痛,想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都做不到,那匕首现在还没拔出来,如果拔出来,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流血身亡,就像当年的俞见柏一样。秦苍隐约想着,也许这就是俞见柏要的结果,这就是他要的复仇。
“我不会杀你。”苏岂忽然站起身,“你的迷药一刻钟之后就会解开,那时你还不至于死,你可以自救。”
“为什么?”秦苍费力地仰起头,疼痛让他说话变得很艰难,“齐九不是你杀的吗?你既然杀了他,为什么不杀我?”
苏岂低头看着他,似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你和他不一样……所以我不会杀你”之类的话,但秦苍根本听不清了,他脑中剩下的只有疼痛。
“你说什么?”
苏岂摇摇头,突然低声问:“当初动手的时候,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手软吗?在你们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呢?”
秦苍痛得都麻木了,汗水早就浸湿了衣服,他惨淡地笑了笑:“人命?你为勤王办事,你知道死在勤王手里的人又有多少?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人命就是用来换的,看换来的是什么罢了……”
苏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突然很轻地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那换来了什么呢?”
说完之后他就觉得有些可笑,明明做错了却还要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骗谁呢?
秦苍的汗水滚进眼睛里,眼前模糊一片,在那些白色的轮廓中,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俞见柏。
他和俞见柏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却能看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五年前俞见柏死在城郊那个小屋子里的时候,那么平静而坦然,没有丝毫愤怒和不甘,怎么到了五年后就突然开始计较起生死了呢?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报仇这样的事,也根本不像是一个隐士会去做的。秦苍越想越不对劲,哑声问:“你到底……是不是俞见柏?”
苏岂一怔,没想到秦苍的感觉这样敏锐,短短几句话之后竟开始生疑了。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你不是俞见柏……”秦苍在他的迟疑中愈发肯定,声音里掺杂了几分厉色,“你到底是谁?”
苏岂没想过能隐瞒秦苍,因为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太玄,秦苍根本不会信,他预料到秦苍会查出俞见柏的身份,然后推测出有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复仇,这都没关系,因为秦苍做这些事还需要时间。
——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秦苍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苏岂一直没有说话,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秦苍才听到他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秦苍咬着牙:“为什么?”
“俞见柏常和我说,君子以德报怨。”苏岂声音低低的,自己暴露了身份,他顿了顿又说:“我实在做不到以德报怨,所以杀了齐九——但看在你当年放我一条生路的份上,我如今留你一条性命。”
苏岂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决然地转身离开,一步一步,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墓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