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有负于“侠女”二字。
柳沉疏一手转着笔一手摸着下巴,凤眼微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这般温柔的美人,大爷当真不动心?”
无情闻言,立时就微微皱了皱眉,视线直直地落在柳沉疏身上,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柳沉疏却好像就是莫名地有一种直觉——刚才的话,让他有些不悦。
无情素来都是人如其名地杀手无情、身上好像总是带着几分凛冽的杀气,但其实若不是面对追捕的犯人,他的脾气还算是挺不错的——至少柳沉疏平日里闲来无事总爱调侃他几句开开玩笑,但他通常却也不过是当做未曾听到一般不予回应,极少有计较的时候。
但这一次……他却似乎是有些动气了。
柳沉疏愣了愣,随即就别过头去,伸手摸着鼻子讪笑了一声,而后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此行凶险万分,暂且就由得她去,勿要节外生枝。但……却也不得不防。”
无情点了点头以示赞同。而后……两人却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这还是柳沉疏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的沉默竟会显得像这样尴尬——柳沉疏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光将她本就柔和的轮廓染上了一层暖色,那双素来带着或者温和或者狡黠笑意的凤眼里却竟是一阵失神和恍惚。
无情侧过头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随即也淡淡地移开了目光,未置一词。
……
接下来的几日都尚算是平静,众人接连赶了几天的路,终于到达了紫柏山。翻过这座山头,北城便已在望了——但这一路上越是平静,便越是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因而哪怕是这一路上再顺利,也绝没有人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进入紫柏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权衡了再三,到底还是决定再次安营扎寨、不在夜里赶路——毕竟这路线他们并不熟悉,未免赶夜路而中了埋伏,还是以稳为重来得妥当一些。
这时节虽还没有入春,但也已经是冬末了,山间的动物虽不多,却也已有少数开始渐渐活动了起来——在场众人都是高手,很容易就打了野味回来烤着,也算是给连着吃了好几天干粮的胃换换口味。
人的神经若是长时间绷得太紧,便容易像紧绷太久的弓弦一样骤然崩断——在场的众人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心中虽不敢掉以轻心,但这时候却也都是尽可能让自己略微放松一些——四剑童和四剑婢本就是是年纪相仿的孩子,此刻早已玩在了一起;姬摇花正翻动着串着野兔的树枝、放在火上小心地烤着,神色温柔;戚红菊却是取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笛子吹起了曲子来。
一曲吹完,邝无极已是连连拍着手笑道:“戚女侠吹得真好,吹得真好!”
“副堡主也懂音律?”戚红菊放下笛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那哪能啊!”这话一出,邝无极倒是微微顿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大咧咧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音律,就是觉得好听、听着舒坦!”
戚红菊的丈夫和兄长都已被魔姑抓去做了药人,一路上本是心事重重、少有展颜之时,这会儿却也终于是被邝无极这粗豪却又衷心的夸奖逗得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片刻后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下,扬声道:
“我这也不算什么,听说无情和柳公子都精通音律,不知道今天我们有没有这个耳福?”
柳沉疏微微愣了一下,侧过头挑眉看向无情,眼底略略带了些询问的意味——她一向都是极少拒绝女孩子的要求的。
无情与她对视一眼,略略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了一支箫来——这箫,是他少年时诸葛先生送给他的,它原本的名字叫做“铁腕”,但诸葛先生赠与他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他它的名字,所以无情便称它为“小吻”,因为他觉得每每吹奏的时候,就像是手指在吻着箫上的那一个个小孔一般。
无情已开始吹起了箫。他吹得极好,箫声悠远动人,却不知为什么竟让人听得有些心惊——
他的箫声里,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寂寞,又像是带着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低沉悠远的箫声中忽然又响起了一道清亮的乐声——那乐声并不大,并没有将箫声盖过,却也没有湮没在箫声之中,仿佛是截然无关的两首曲子,却又没有半分的冲突和违和,好像是每一个音都已互相交缠在一起一般密不可分。箫声本是寂寞悠远、杀气凛然,而那清亮的乐声却是潇洒放逸,带着一股说不尽的风流意味——一时间竟将那箫声也衬得温柔了起来。
众人闻声看去——柳沉疏正倚在树下,随手拈了片树叶横在唇边吹奏着,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附赠论坛体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