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宁夺坐在他左边,静静看了他一眼。
宇文瀚眼眶微微湿润,无言拍了拍他肩膀,心里隐约明白了些。
这孩子外祖父是罪孽深重的澹台明浩,亲祖父是大奸大恶的宇文青峰,生父宇文离死前的行事虽然没几个人真的亲眼见到,可稍加联想,也不难推测出宇文离怕是死的不太光彩。
一出生便是洪水临世、灾难滔天,再加上父亲早亡,众仙门对这孩子,又会怎么看?
就算他和元清杭私下再对母子二人照顾关心,也挡不住悠悠众口,更阻止不了背后异样眼光。
如今借着这次机会,给这孩子一场风光盛大的生辰宴,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这面子,似乎太大了一点。
他不停看着四周的那些仙门宗师,越发疑心不定。
总觉得这些人坐立不安,有点古怪。
酒过三巡,澹台芸也带着小婴儿回来落座,元清杭含笑逗弄了小家伙一阵,这才慢悠悠站起身来。
原本吵吵嚷嚷的酒席,顿时静了下来。
不少宗师掌门更是第一时间将头转了过来,目光炯炯,竟像是时刻都在盯着他。
元清杭气定神闲站在那里,向着四周拱了拱手,笑意灿然:“多谢诸位仙君赏脸,前来参加宇文和澹台两家晚辈的生辰宴,更多谢有心送上厚礼,感激不尽。”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雪□□嫩的小婴儿:“稚子堪怜,自幼没了父亲,我这个做叔叔的,总是担心他日后受人欺负,想起此事,不免担忧感伤。”
易白衣坐在隔壁桌上,闻言笑道:“小公子身世显赫,周岁生辰宴上星光熠熠,众仙门贵宾纷纷来贺,这是何等风光,元小友不必杞人忧天。”
元清杭深深向他一揖:“多谢老前辈吉言。”
他顿了顿,接着道:“值此良辰,在下有一件大好事要说,就算是为我小侄子添点福泽。”
众位仙门宗师掌门齐齐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正事来了!
宇文家这个孩子生辰宴早就发过请柬,大多数宗门看在宇文家和魔宗元清杭的面子上,虽然不至于叫长辈亲往,可也大多送了礼物意思一下。
谁能想到,就在一天前,各家没派人前来的宗门却都忽然接到了一纸飞书,上面直言说宇文小公子的生辰宴上,魔宗小少主有天大秘辛公布,且与多年前恩怨纠缠有关。
若是没有重要人物到场,那相关秘辛的好处,便只能和该宗门擦肩而过,还望赏脸前来云云。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辛,可既然说到“天大”二字,又说有好处,谁又敢轻视这位魔宗小少主的话?……
陈封坐在旁边,和声道:“元小少主既然说是好事,一定是对天下苍生、对众家仙门都是极好的。”
他虽然眼高于顶,又好战冷酷,可元清杭亲手从商渊手下救过他一命,在所有公开场合,他对元清杭都是客气尊重地很。
元清杭向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
宁夺缓缓站起身,静静向四周扫了一眼。
他本就生得俊美无俦,气质高洁,少年天才的美名远扬,就算现在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可场上多少人都亲眼见过他力战商渊时惊天风采,现在迎上他秋水般冷冽静美的目光,不少人都是一阵恍惚。
说起来,宁小仙君自从在镜湖最后一战后,再也没出现在人面前,也已经足足有了一年。
元清杭望着他,毫不掩饰目光中崇拜欢喜,嘴角噙笑:“宁仙君?”
宁夺点点头,目光转向陈封:“陈殿主,晚辈可否请殿主帮一个忙。”
陈封心中也对他暗暗惋惜,颔首道:“宁小仙君不用客气,但说无妨。”
宁夺缓缓离席,向他恭敬地躬身一礼:“晚辈近来修为略有恢复,久未对战,不免技痒。”
原本安静的酒席上,忽然微微起了一片涟漪。
——什么叫修为略有恢复?商渊一战中,无数人亲眼见到他金丹尽毁,又哪来的修为恢复?
就算是元佐意当年所创的“破金诀”,也只能救金丹裂开的情形,像宁夺这样金丹碎得不能再碎,就算是元佐意活过来,也一样束手无策吧?
对身边忽然的喧闹充耳不闻,宁夺面色沉静,眼神明亮:“不知陈殿主可愿意赏脸,陪晚辈过几招?”
陈封眸子猛然一缩,紧紧盯着他,半晌招手,唤了身边一名弟子过来:“肇元,你陪宁小仙君对练一下,注意点到为止。”
那人是凌霄殿现在修为最高的弟子,已经有金丹中期修为,叫他出手,既算尊重宁夺,又算平辈切磋。
那人连忙抽出宝剑,向宁夺道:“还请宁仙君不吝赐教。”
宁夺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修为刚刚恢复,担忧自己控制灵力不当,伤了兄台。”
那名弟子也是晚辈中翘楚,从没被人这样当面轻视过,不由脸色涨红:“宁小仙君是不是说笑话?……”
话音未落,宁夺目光一抬,手边应悔剑忽然脱鞘而出,极轻极快地,在身边的座椅上挥了一下。
这一剑轻捷无声,毫无灵力波动,似乎就像是小儿乱挥剑招,不少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却是摸不着头脑。
那名弟子呆呆看了宁夺身边完好无损的椅子,愕然道:“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身边的陈封却已经厉声高喝:“退下!”
整个场上,只有极少数最高阶的剑宗高手同时勃然变色,竟然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药宗和术宗的高手都几乎没有察觉,只有他们这些一生醉心剑术、修为高绝的人才能靠着敏锐的神识察觉得出,这看似无声无息的一剑,里面暗含的意义,有多惊人和强大。
陈封目光死死盯着那依旧岿然不动的沉重座椅,心里波涛惊天——假如没有看错,这椅子外表完好,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剑真正斩向它。
可这座椅木纹深处,忽然出现的无数裂纹,又是哪里来的?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刚刚宁夺随手一挥,只靠着应悔剑散出的些许剑意,就已经伤到了它的根本!
换了是他,未必就不能做到这样,可他一剑既出,能地动山摇,能斩破长空,但真能也一样叫人毫无察觉吗?……
一时间,他额头间竟然有了一层细细的汗意。
旁边的人终于也都看出来了不对,席间慢慢安静下来。
宁夺手按应悔剑柄,星眸中光彩隐约傲然,再次向陈封发出邀约:“陈殿主,可否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