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宇听力过人,早就听见了,他只装作没听见,却将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那两人不再口头交谈,夏至写了一个纸团,包起来丢给周雅楠:“肃王爷似是维护你。”
周雅楠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冷面王爷杨承宇就突然开始护着她了。明明上次分别的时候,还是极冷淡的。再次见面,也是装得若无其事。
不仅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杨承宇本人也无法解释。
不过,有人罩着的感觉还是极好的。就好像冬天清晨吃热乎的烤白薯,又温暖,又服帖。虽然周雅楠自己也是可以解决好这件事情的。
她满怀感激地看了杨承宇一眼。杨承宇装成一副酷酷的样子。
周雅楠又问夏至:“刚才,你问我的那个字,你现在可知道应当如何拆解了吗?”
她未说完,忽然听到杨承宇轻咳了一下。
夏至满脸尴尬之色:“不,我还不知道……不过,咱们还是别提这事了。”他飞快地瞄了杨承宇一眼,看他神色如常,方才放心下来。
此时,教书的李先生终于进来了。他早饭一定吃了带蒜的食物,薰得整个屋子都是臭味。周雅楠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今天,我们讲'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我记得今天新来了一位学生,请这位学生给我们讲解这句话的意思。”
周雅楠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先生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她低头敛去眸底的寒光,毕恭毕敬道:“这里的女通汝。意思是,你们这些人和小孩子一样不好教养。”
周家的女儿,除了周殷生而华贵张扬,其余的姐妹都惯会用温顺乖巧的外表掩盖骨子里的桀骜张扬。不光周雅楠和周雅楦如此行事,就连太后周慧年轻的时候,也是扮猪吃老虎的行家。
不能说她们虚伪成性。她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并且活得好好的。
先生想要周雅楠亲口承认自己是个难以教养的女子,她偏不愿如他所愿,反而暗讽,他才是难以相处的人。
李先生气得嘴边的胡子直发抖。他手持戒尺,示意周雅楠将手心摊开:“竖子不尊师重教,理应受罚。”
周雅楠被逗乐了。她终于明白为何这位先生不能入朝为官,反而拘在这小小的书房了。
李先生已经不是不识好歹,而是彻底的白目。新进来一个人,他只会想着法子显出自己是教书先生的威严,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来这里是干嘛的。
他没有办法管教上书房的臭小子们,便只能在新来的人身上逞威逞能。
周雅楠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她嘴上挂了流吟吟浅笑(这是她向那梦中男子学来的),轻声对李先生说:“先生,您搞错了一点。”
“我并非你的学生。我是过来监管上书房的纪律的。理论来说,我们确实是从属关系。只不过我是你的上峰。”
李先生倒吸一口冷气,手里拿着的戒尺轻轻地颤了一颤。
“您若是把手里的这把尺子收回去,我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周雅楠还不至于跟一个上书房的小小教书先生计较什么。
李先生沉着脸,一语不发,竟是踱步出去了。
估计在他看来,很是瞧不起仗势欺人的周侍中。不光是他,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周雅楠是沾了她姐姐的光,这才耀武扬威,风光无限。
可是侍中又如何呢?还不是靠着皇帝。一旦凌恒不再宠她,她会死得非常惨。
他们就等着她跌下来的的那一刻。她爬得越高,摔得越凄惨。
周雅楠自己也知道,如果不做出一些什么,这便是她的宿命。
她知道自己目前拥有的财富和权利,都不是真正属于她的。她的生存权利还没有得到保障,又如何能安心享用这些呢?
首先,她要活下去。
而这些熊孩子们,似乎可以成为她的臂助。
周雅楠爬到桌子上站起来,眼里亮晶晶的,对底下那些上窜下跳的熊孩子们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
“人们说我不学无术,飞扬跋扈,可能你也一样;我常常被人当枪使,可能你也一样;我想做出一些成就来,却被所有人,包括自己家里的人指着鼻子嘲笑,可能你也一样。”
“我今天站在这里,还没有被人打倒,可能你也一样。”
“也许现在,我们还没有什么感觉。当我们站在生命的尽头时,当我们回首往事,我希望自己,可以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