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上千年的流目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被这样一个问题难到哑口无言的地步,也从来没有想到他堂堂一介树妖会被人类逼婚。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次要,紧要的是他该如何回复陈君言。虽然他同陈君言的关系是比一般人要好些,但男婚女嫁这种事他还真没有经验,而且他也不太懂得人类为何要男女结合在一起生活,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是更舒心如意吗?
流目慌张之余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君言,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了?”
虽然面上一直风轻云淡,心里却忐忑不安的陈君言听见这句话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她克制住紧张复杂的心情,十分郑重的回答道:“因为我喜欢你,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感情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不是吗?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它是怎么样的存在,只是有时候会莫名的期待你的出现,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边,无意中看见墙头或枝头上渐渐凋谢的桃花总是能不经意的回忆起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模样,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那你呢?流目,你可曾有对我动心?”
流目心里有一种异样烦躁的感觉陡然升起,这使得他的心情很不好。陈君言情真意切的话像一道天雷劈在他的心间,名叫喜欢的这个东西他真的是一无所知。想了想,他笑道:“君言,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你刚才说的这些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依赖。你没了亲生父母,你父亲的小妾又待你不好,再加上你长年只在后院活动,所以当出现一个可以逗你开心、对你好的人时,你就会对那个人产生依赖。即使当时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你也依然会这样。”
陈君言摇头,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她没想到流目对于她对他的感情是这样的看法。她想反驳,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只得强颜欢笑道:“可是当时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偏偏不是别人,就是你。”
感情有多奇妙我是不知道,可我却知道这东西着实害人不浅。远的例如明月,为了陪在宇文尧身边,宁肯只活短短几十载也不肯要长生不老的岁月、例如无尽,汜海龙族的龙女是多么值得骄傲的身份,却因沈行之去尝试着做一个尊敬长辈、敬重丈夫的普通女子,最终沦落为人人喊打的妖怪。近的自然就是陈君言,从流目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想象出还未陷入感情当中的陈君言是多么自由自在的小姑娘,如今却因感情二字变得畏首畏尾,惊恐不已。
那时候的流目尚未意识到陈君言说出那句话时的心情是怎样的煎熬,也不知道那是她不能死心的垂死挣扎,所以他只是迅速压住了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以一种毫不动摇的口吻拒绝道:“君言,我活了很多很多年了,将来也会继续活很久很久,而你的一生太过短暂,对我来说不过几场做梦的时间,所以我们还是保持现在这种关系比较好。如果你想要嫁人,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找一个长得好看,家中不缺钱财又对人体贴的男子的,这才是你应该度过地人生。”
陈君言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的,在作这个决定之前她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那时的她以为被拒绝的自己甚至可以笑着对流目说,放弃我是你的损失,我会找着比你好千辈万辈的男子,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可此时的她眼泪已漫出眼眶,无法挽回,她轻拭掉眼角的泪珠,咬唇笑道:“你不想娶我就算了,何必要编这样的离谱的谎言来骗我,把自己说成话本子里千年不死的老妖怪很好玩吗?”
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流目觉得自己再遮遮掩掩下去还不如一次性断绝陈君言侥幸的期盼。他无奈的叹一口气,用难得的正经语气道:“我没有骗你,我的确已活了上千年。你回头看看你背后那棵参天之木,那就是我的本体。君言,我是树妖不是人。”
陈君言本来应该要变现的十分害怕才符合常理,可她脸上只是出现了诧异的表情。良久,她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流目点头。
陈君言落寞一笑,回想起她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有些颤抖的问道:“因为你就是镇上居民口里的神树,所以我父亲去世之后,你才特意跑到我家让我来找你许愿,想帮我夺得陈家的房子。”
流目继续点头。
陈君言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她想笑,眼泪却扑簌的往下掉:“我就这么可怜么,连你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妖怪都看不下去了,还亲自上门劝我许愿。”
流目摇头,想解释些什么。
陈君言笑道:“原来话本子里写错了,妖怪其实也有一颗慈悲心的。不过你的慈悲心好像给错了人,我一点也不可怜,以前母亲活着的时候我很幸福。母亲死后,我住的地方虽不再有人踏足,我依然很幸福。爹爹虽然重男轻女、小妾众多,可我从没被少吃少穿,成长的也算自由自在。爹爹死后,他的那些小妾争夺家产,住在后院被遗忘的我还是可以像以前一般活着。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怜悯,何须你费尽心思的帮我?”
流目不敢开口,他不想撒谎骗她,那时候并没有想过要帮她,只是想着既然有这么多人要争陈家的房子,而眼前的女子算得上与自己相识,便打算让她来占这个便宜而已。至于事后报酬,他可不会因为认识就少取一些。
流目的沉默更让陈君言心里难受,她冷笑的望着眼前一语不发的男子,觉得自己将一颗真心放在一个妖怪身上着实很可笑。便提步下山,想离这个山崖越远越好,想快点回到自己生活的陈家后院。
流目看着女子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心里好像空洞洞的。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无法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