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惨痛家历,忽一抬头,对上了萧裕纯沉静如墨的一双眸子。
司老头心里打了一突,心里打好腹稿的几句话还未来的及说出,眼前的大官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自顾自说了起来。
“雪拥关城破之前,有人看到司十八一家反常行为没有?”
有两三个媳妇动了动,却被自家汉子用目光压了下去,几个人虽然没有交头接耳,但是明显短暂目光交流了一下。
萧裕纯的声音很平静,“你们也许发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也许得了司十八的好处,也许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毕竟是街坊邻居。”
司老头的身体摇晃了起来,这个大官不等自己的吹拉弹唱就定下了自己罪名,看样子打算不问青红皂白,打算把自己先杀鸡儆猴了?
司老头努力挺直身体,“大人,俺老头子是清白的呀——”一个呀字还未落地,他的头旋转着飞在空中,双眼睁大,表情停留在惊恐的一瞬间。
鲜血喷溅,后面有妇人见此惨状昏倒了过去。萧裕纯擦着手上沾着的斑斑血迹,表情淡然的就像是刚刚浇过了心爱兰花一样随意,白狐皮披风的边缘沾染上了些许血迹,毛骨悚然的美感。
“动手。”萧裕纯几乎是懒洋洋发号施令,邵文远咬着牙关,就要带着人动手,转眼之间——
“慢!”村口一人踉跄跑来,速度并不很快。萧裕纯眯着眼睛,待看清来人,本来就薄的唇瓣抿了一抿,露出一个僵硬的线条。
“你怎么来了?”
“我,我,半夜发现你们出门,就,就知道没有,好事。”宋明哲深深呼吸,缓了一会儿才把呼吸喘匀了。
“你真是作甚么?私设刑堂,草菅人命!”宋明哲气的眼睛通红,萧裕纯却是料到会有此问,不紧不慢给他整理着外衣领口,“查出了有人私通西夏,略做惩处而已,你也清楚,这个罪名放在京里,是连坐多少人,株连几族的罪过。”
宋明哲一下子哑了火,他自小在京里长大,也是见过株连九族,男丁充军,家眷发的罪臣。宋明哲舔了舔嘴唇,扫了一眼被围在中间,从头到脚都在抖的村民,眼里浓浓的不忍。“但这许多人,不是都罪当致死啊。”
萧裕纯上前一步,站在宋明哲左近,轻声细语就在宋明哲耳边。宋明哲的耳朵被萧裕纯冰冷的唇瓣碰触到,一阵一阵的麻痒,酥软到了心里。萧裕纯在宋明耳边低声说,“你说的极有道理,我是不是应该再细细查访,哪些人不过从犯,或者见死不救的,我们从轻发落,给人家一条命在。”
宋明哲拼命点头,如同捣蒜一般。
“可惜,你告诉我,这在大梁律哪一条哪一款?”萧裕纯说着,离开宋明哲身旁,对着邵文远一个眼神过去,邵文远眨了眨眼睛。
宋明哲反应过来之前,就被邵文远架了起来。宋明哲大怒,下辈子一定要投一副习武的好筋骨,不能再手无缚鸡之力了!
“你快放开我!”宋明哲挣扎着,眼睛却是看向萧裕纯。萧裕纯对着村民方向点了点头,自然有下属提刀沉默上前,仿佛屠宰鸡鸭一样,拎了村民走到视线以外的草屋拐角,不多时,听见一声凄厉的喊叫,再然后就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萧裕纯,你太心狠手辣!”宋明哲急的大叫,未曾被束缚的双脚猛踹邵文远,邵文远稳如磐石,没有半分移动,似乎那些花拳绣腿不是打在他身上一眼。
“你说的对,”萧裕纯用两只手指捏着宋明哲瓜子脸,语气里带着讽刺,“不知小宋郎君有没有问过顾家军里战死的英烈,他们觉得这些村民可否无辜,听说小宋郎君在雪拥关也是住了些日子,眼睁睁看着雪拥关平民横死,就没有一点点良心觉着这些村民死有余辜,心狠手辣之处比我萧某人强上百倍千倍?”
宋明哲热泪上涌,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指尖好像又感觉到了玲珑姑娘满身血迹的黏腻,他背着玲珑姑娘的遗体,在打滑的雪地里一步一步走回来的,不愿意回忆的痛苦。
“顾将军在此一役,痛失爱妻,我以为你与何定娘自幼相熟,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击垮宋明哲最后一根稻草。没有邵文远的支撑,宋明哲腿脚一软,跪趴在了雪地上。
宋明哲眼泪大颗溢出眼眶,滴落在雪地上,很快结成了冰花。他牙关颤抖,十根手指深深插入雪中,用力,抓起大把的雪泥,指关节通红,耳边是不断传来的声声惨叫。宋明哲无暇顾及,无力站起,他把头埋在了地上,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
萧裕纯叹气,转头吩咐手下动作麻利一些,动静小一点,趁着天亮之前把尸体都掩埋了,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转身就走了,留下宋明哲一人趴在雪地里嚎哭。
传说狼溪村这个地名源于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猎人打猎归来,看到一匹母狼远远跟随,他看着母狼身形揣测它怀有身孕。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猎人家里也有怀孕的妻子,所以他反常的有了一点同情心,他割下自己一部分战利品,远远放在了雪地里。没过多久,狼群袭击村庄,猎人带着生产不久的妻子无力逃跑,跑过村口那条小溪的时候,发现狼群并没有跟上来捕猎触手可得的猎物,而是隔着溪水看着自己。猎人慢慢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不久之前送猎物给母狼的地方。
善良这个东西,放的地方不对,比狠心更可怕,更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