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西略微往后小退了一步。
但他却伸出手,掌心忽的轻轻覆在她头顶上。
因为身高差距,他这个姿势轻而易举。
周溪西睫毛颤动两下,有些吃惊的瞪向他双眼。
他也正看着她,虽然一整晚寡言少语,但在行动上他却给了她最周到的照顾。
一切都是她需要的,以及此刻头顶细微传递的温暖。
“早些休息,没事。”敖宸有些呼吸不稳的挪开视线,不忍再看她明亮清澈的双眸,心底却蓦地罩上一层灰暗。
久别重逢,他从未怀疑过她不是她,尽管她们除却样貌,浑身很难发现一丝相同之处。初遇时她的惊惧躲避,权当是她假作故意互不相识,以及对龙蛋的排斥拒绝!
其实,对于不记往事的她来说,他的步步紧逼是不是才造就她的忌惮和隐藏。
譬如此刻,她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纯净……
周溪西一个人站了片刻。
有些窘迫,她伸手碰了碰被他宽厚掌心触过的地方,他这是安慰人的方式?
不过——
等等,抓起一绺发丝,周溪西低头,不由大囧,脸颊遽然滚烫起来。
她*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清爽干透了。
原来,他碰她的目的是这个!
尴尬到双手僵直。
周溪西刨了刨头发,对自己的自作多情默哀,她口干舌燥的迅速端起桌上清水,一饮而尽。
温润的水流滑过咽喉,是甜的。
掺了蜂蜜吧……
看了玻璃杯一眼,周溪西默默搁在桌面,转身望向眼床上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幼龙。
轻手轻脚的爬上柔软的大床,周溪西尽量小心翼翼不吵醒他,微微掀开薄毯,钻了进去,顺便替幼龙掖了掖被角。
郊外林木茂盛,加之福苑此处生态环境好,夜里温度比市内还是低几度的。
做完一切,她躺好,睁着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周溪西睡不着,但凡闭眼,脑海里就是一幕幕挥散不去的血腥。
昏暗中抬起双手,周溪西眼也不眨的凝视着,鼻尖不由又开始泛酸。
蓦地。
耳畔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嘤咛。
旋即,一团热乎乎的身子不老实的掀开薄毯,翻了个身,就朝她靠近。
他的脑袋自动寻找舒适位置靠在她胳膊,藕节般的腿也顺势压在她身体上,双手则牢牢挽住她的手腕。
吧唧一下,呼吸逐渐平稳。
周溪西侧头看他。
她愿意跟幼龙呆在一起,其实不过是她太过怯弱,这样的夜晚,她没有勇气独处一室。
触手点了点他粉嫩的脸蛋,满手滑腻软乎,还有睫毛,好奇的比量了下,他的睫毛竟然比她的食指指甲盖儿都长出小半……
“娘亲~~~”
周溪西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藏到毯子里。
转头便见宝宝惺忪着睡眼嘟嘴望着她,不知是不是在埋怨她把他视作玩偶甚至打搅他的美梦。
有些心虚的别眼,下一瞬幼龙整具身躯大半都压在了她身上。
他搂着她脖子,脑袋乖巧的伏在她胸口,声音透着未醒的朦胧,“娘亲,宝宝……宝宝陪你睡觉觉。”
到底谁陪谁?
周溪西轻笑,旋即凝眉,确实是他陪她。
胸口压了团火热,以及他的重量。
虽说有些许不适,但不知是不是正这些不适反而让她逐渐心安了起来,连眼皮都开始坠重不堪。
月光清浅,淡淡的从窗棂罅隙洒下一片安宁。
可没过多久,床上女人神情陡然剧变,像是被困在了梦魇。
鲜血、匕首、男人惊恐愕然的脸、被殷红淹没的窒息感……
“啊”的一声,周溪西猛地惊醒。
浑身颤抖,她条件反射的双手在薄毯上蹭来蹭去,想擦掉那些罪恶的痕迹。
“娘亲~~别怕,宝、宝宝陪你睡……”
听着耳畔口齿略不清的安抚声,周溪西冷汗涟涟的吞咽口水,观察了眼四周,努力冷静。
她抚了抚额头,感觉幼龙小手正缓缓朝她臂上轻轻拍打,眼睛紧紧闭着,分明意识未醒……
等他逐渐缓慢直至停下。
周溪西挪开他抱着她的身体,掀开薄毯下床。
轻声挪开玻璃门,她走到偌大的阳台,抱膝坐在木椅上。
天还昏沉着。
阳台上全是植物,郁郁葱葱,感应灯暖白的罩下光芒,引了几只夜蛾突兀的飞了过来。
许是夜深人静人格外的脆弱。
或是她丝毫都没遗忘双手沾满血腥的可怖场景。
周溪西抱着双膝,空无一人的世界,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没有后悔没有懊恼,就是怕,纯粹的怕。以及或多或少的担忧,哪怕敖宸保证过,她还是怕,那人万一死了怎么办,万一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