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东与阿秀惊愣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两杯酒,再呆呆地看着对方,双方眼里都带着痛苦、凄伤、留恋、挣扎之色。他们本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渐渐地松开,像是这一松,就是天人永隔。
我看的心“砰”跳起来,世间最残忍的事就是让一对情深义重的情侣自主选择生死,这比直接杀了两人更狠毒万分。这展营主当真狠辣,或许在他眼里这是个游戏,但在这对情侣眼里无异于世上最残忍的酷刑,不论谁独活,留在那人心底里凄惨的阴影,一辈子都不可能抹去。
空气仿佛凝固的水,楼上的每一双眼晴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对情侣,时光的沙漏却无情地渐渐流失。
一直看着陈玉东的阿秀,突地凄伤一笑:“玉东哥,阿秀虽然自小订了亲家,可心里早已认你为将来的夫婿,如果不是为还我的聘礼,你也不会铤而走险,和集汛营签下这生死协议。”
陈玉东苍白的脸色转为灰败,他垂下头避开阿秀的注视:“是我无能,我对不起你。”
阿秀摇了摇头,轻声说:“玉东哥你先选吧,不论你选哪一杯酒,我都不会怪你的。”
陈玉东身子振了振,猛地起抬头,眼圈已然赤红,好一会,他伸出那只没有被飞镖打中的手,缓缓地往桌面伸过去,那双手颤抖得厉害,每伸一寸,便停一停。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选择,当那双手伸到两杯酒之间时,他突地苦笑一声,红红的双眼望着阿秀哑声道:“对不起,我还年轻,还有抱负,我虽是一孤儿,却还想凭着自己的一身功夫闯出名堂。”
“砰”的一声,阿秀倒退半步撞到了椅子边上,似没丝毫痛楚般,苍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苦笑,眼角缓缓沁出两滴晶莹的泪珠:“你选吧,阿秀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汗,从陈玉东额角慢慢滴下,一双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我不禁感叹,原来所谓的山盟海誓在死亡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什么你侬我侬,什么生死相依,什么赴汤蹈火,在生死面前都只是一句空话。
两人只能活一个,出现这样无可奈何的事,贪生怕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吧!
“时辰快过,还不选吗?是不是要两人一起喝毒酒呢?”展营主很煞风景地来了这么一句狠话。
陈玉东全身振了振,扭头对他颤声道:“展营主,在下……在下手抖,请殿营主将没毒的那杯酒给下在拿过来,也……也算没有直接选择。”
“这也算没直接选择?是想心里好过一点吧?”展营主这个看好戏的人哈哈大笑。
陈玉东咬了咬灰白的嘴唇,啰嗦地点了点头。
可恶,真可恶,竟拿别人的感情与生死来玩,我虽然气陈玉东贪生怕死,却恨展营主这个始作佣者。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喝了这杯酒后,可进集汛堂当个跑腿的,若干的好,要闯进出名堂亦非难事。”展营主笑毕,眼里犹带着讽刺的讥笑,将没毒的那杯酒送到陈玉东面前。
“谢展营主”陈玉东颤抖地接过酒怀。
就在他挨近展营主接过酒杯时,“啪”一声脆响,酒杯落地,与此同时,一声闷响发自展营主的喉咙,只见他的脖颈上横着一把染血的飞镖,飞镖上滴滴嗒嗒,落下的是陈玉东的血。
陈玉东不知何时已拨了手上的飞镖,对准了展营主的喉咙。
惊呼四起,桌前的人都站了起,一起喝令他放了展营主。
“玉东哥……”阿秀被这骤不及防的变故吓呆。
陈玉东对阿秀喝道:“你快走。今天若我安然逃脱,它日陪你浪迹江湖,若死在此地,阿秀你要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展营主冷笑道:“你们得罪了我逆风楼,还妄想逃脱吗?”
许老三谭任两位在一边劝道:“放下飞镖,有话好好说。”
陈玉东冷笑一声,对展营主道:“别以为我不知,你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处罚,我们不论选哪一杯,都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只有将你拿下,才有逃脱一个的希望。”
真是峰回路转,看来这个陈玉东并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而是个有情有义有头脑的人。我望了望慕家两兄弟,只见慕容翼还是不动声色地坐着,慕容澈眨了眨眼,示意我继续看好戏。
阿秀早已泪如雨下:“玉东哥,阿秀不走,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如此凄凄惨惨的悲切之声,听得我不禁鼻子发酸。
陈玉东却没有那么柔肠百结,只见他双目暴睁,喝道:“逃得一个是一个,不要枉了我的苦心,快走!”
阿秀泪流满面,脸上倏地一肃,指着那些人咬牙切齿地说:“如果玉东哥有什么三长两短,只要我阿秀还有命在,必报此仇!”她抹了抹眼泪,毅然转身往楼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