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熊杰带着蒋一浪回枫木岭去后,舒祥林仍然回到会客室,小和尚真空手执灯笼正四处找他,见了面就说:“阿弥陀佛,施主你去了哪里?我还去方丈室找你呢。”
舒祥林道:“我去了茅厕,忘了跟你打声招呼,小师父我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真空说:“大客房可住二十几个人,今晚来了七八个香客,施主可去跟他们搭铺。”
舒祥林明白那七八个“香客”说的就是萧子玉他们,就说:“我这人爱打呼噜,声音比雷还要响亮,恐扰了他人,小师父还是帮我安排一个单间为好。”
真空道:“大客舍隔壁倒是有单间,只是那里蚊子太多,寺中已经没有多余的艾香。”
舒祥林是何等聪明之人,当即从口袋掏出一把铜板:“有劳小师父帮忙买点艾香。”
真空满心欢喜,不一会儿果然就拿来了艾香,并帮着舒祥林在小客舍点燃:“施主自便,隔壁有一小施主突患惊厥之症,我要送药汤去了。”
真空走后,舒祥林把门掩上,也不点灯,隔壁的灯光却从缝隙里漏将过来,只要走近墙壁,萧子玉及庄客的一举一动就可尽收眼底。其时,老和尚正为萧鹏点穴离去,萧子玉在等汤药送来,与庄客说着夏妃墓的奇遇。舒祥林这才知道朱子湘已经领着萧家父子去看过了夏妃墓现场。
稍后真空送来汤药给萧鹏服了,大客舍出现了短暂的平静。稍后却见萧子玉起身开门,这么晚了他要去哪?舒祥林也不敢怠慢,即轻轻出门暗中尾随——这萧子玉原来是去方丈室找了空大师。
舒祥林在方丈室门外窃听二人交谈,听完后甚是感慨,没想到关于夏艳的故事竟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版本——在朱子湘口中夏妃是朱家的贞节烈女,在了空言谈里,夏艳与刘学名是一对绝代鸳鸯……孰真?孰假?几百年过去已经无从考究,也不必考究了。舒祥林只关心萧子玉什么时候动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萧子玉与了空的谈话对舒祥林十分有利——了空激怒了萧子玉,萧子玉扬言明天一早就开工掘墓!舒祥林很担心,害怕熊杰无法在夏妃墓掘开之前赶到,这样就会错失良机,因此,天未亮他就下山去迎接熊杰。
其实舒祥林的担心纯属多余,熊杰下山后径直回到玉带桥客栈,他把蒋一浪安顿在客栈里,然后快马加鞭赶回枫木岭。熊杰点起二十名身强力壮的手下,星夜疾驰铜宝山,至山脚下正好与刚刚下山的舒祥林相遇。舒祥林详述了仙人寺的情况,然后商定,仍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待萧子玉快得手时,再出其不意地从他们手中把宝物夺走,要实施此计必须在夜间行动,因此当务之急是阻止萧子玉白天掘墓。熊杰当即决定,由喽啰们分批扮成香客上山烧香,并燃放鞭炮,香客一多,萧子玉因担心消息走漏自然就会打消白天掘墓的念头。
安排好了后,舒祥林想到这么大一群人如果没有一个安身之处必会引起他人的怀疑,他提议要在谭家村找一住房。熊杰深以为然,遂与舒祥林一道入村中借宿。谭家村族长谭延亮问原委时,舒祥林称是家乡遇旱,集体来仙人寺拜佛求雨,因寺内客舍爆满,才来宝村暂住。谭延亮听后不疑有他,一口答应下来,说村中有一房屋久无人居住,并热心地领他们过去查看。
这屋乃是瓦顶木屋,大门上挂了一把大铜锁,熊杰拿一木棍插入锁孔,竟然打开,屋里因无人居住,老鼠肆虐,在堂屋里打了不少地洞。入得房中,但见遍地灰尘,摆设还算齐整,靠窗处有一张印心书桌,桌上整齐摆了一叠线装古书及文房四宝。熊杰随意拿了一本,书皮上赫然出现主人的名字——谭小苦。“这屋子原来是谭小苦的,难怪没人居住!”
“这位客官也认识谭小苦?”熊杰随口说出的话竟被老人听到,然后追问:“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客官是何时认识他的?”
熊杰忙说:“我并不认识谭小苦,我在城里止戈亭吃粉时,偶尔在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知道他是个苦命人。”
老人摇头道:“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跟一个师父,没多久这个师父也倒了霉。”
熊杰说:“这个不是太清楚,我很久没去城里了,一直在家里忙着抗旱,老人家,谢谢你了。”
老人迟钝,对熊杰的逐客令无动于衷,仍喋喋不休地说:“活了这么大岁数,世上奇事怪事见得不少,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谭小苦这一事,总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舒祥林忍不住问道:“是何谜团?”
老人见有人问,谈兴更浓,索性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一副长坐不起的架势:“在我们谭家村的后背有一块禁地,那是一个像山丘一样的土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上面爱长蘑菇、春笋和野果之类,老朽很小的时候,常常经不住土堆上野果的诱惑,想去摘吃,村中的老人就警告说那地方去不得,谁去了轻则头痛、腹泻,重则丢了性命也未可知。我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伙伴,他偏不信邪要去土堆上玩耍,没多久果然溺水死了,自此以后,我也深信不疑,并向后人告诫。这谭小苦本有三个姐姐,长得水灵灵的,因他家是单门独户,没有听到警告,曾多次爬上土堆摘吃野果,我知道后将传说告诉他们,结果那三个女孩竟然得了天花死了!我说这是触犯了神灵,偏有人说与土堆无关,是谭小苦命硬克死了三位姐姐,还说是城里的何半仙给他占卜出来的结果。客官,这两种说法我该信哪一种呢?”
熊杰巴不得老人早点离开,就说:“老人家,还是相信自己吧,有道是‘别人的闲事莫管,一天吃三碗。’”
老人见熊杰不是很客气,就认真打量他:“刚才你说在家抗旱,我看你左右不像个种田的人,细皮嫩肉的。”
熊杰耐住性子说:“我家里人都这样,越晒越嫩白。”
“哦,原来天底下也有此等怪事,你们自便,我就不啰嗦了。”老人说着就退了出去。
因昨晚一宿未睡,熊杰总算等到老人走了,于是倒头便睡,醒来已过了午时,舒祥林早回了仙人寺。一干喽啰做好了饭菜等他醒来用餐。
吃饭时,那些去过仙人寺的喽啰说,萧子玉果然没有动手,好戏应在今晚上。
及至晚上,扮成香客的另一伙喽啰回来,报称萧子玉和他的庄客正在大客舍里睡觉,今晚可能有动静,大家吃罢晚饭,换上夜行衣,熊杰率先摸上山去,舒祥林早在仙人寺入口处接应,他告诉熊杰,不知何故,这么晚了萧子玉仍然按兵不动,熊杰小声安慰道:“再耐心等等。”
山上的蚊子多而凶猛,咬一口就是一个包,熊杰难耐,随舒祥林摸黑进入小客舍。
客舍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艾香味,没有蚊虫叮咬,习习凉风从窗外吹来,让熊杰顿觉与外面是截然不同两个世界。隔壁大客舍里还亮着桐油灯,透过壁缝可清晰看到萧子玉和他的庄客们正在睡觉,一点也没有要出去办事的动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萧子玉已有了察觉打消了掘墓的念头?随后隔壁的桐油灯也吹灭了,再过一阵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熊杰坚持等到了丑时过后,这时寺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那是喽啰们熬不住向他发出了接头信号。
熊杰走出客舍来到寺外的僻静处,喽啰们就围过来探问内情,随后赶来的舒祥林听了情况后说:“他们可能有察觉,今晚不会有行动了。”
一名喽啰说:“既然没有行动还等个鸟!走,下山睡觉去,这佛门净地的蚊子更嗜血!”
熊杰也觉得没必要待下去,现在是丑时,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萧子玉绝不可能白天掘墓。
一行人回到谭小苦的家中,大家不敢耽误,一回来倒头就睡,美梦正酣,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熊杰爬起来张嘴就骂:“老子睡得正甜!”
“哥哥,是我!”门外是舒祥林的声音。熊杰这下清醒了,赶忙把门打开,见外面天已破晓,就问道:“什么事,看把你急的!”
舒祥林说:“你们走了没多久,后山就传来了喊叫声。我循声寻了去,原来墓已经掘开!”
熊杰吃惊道:“他们不是在睡觉吗?”
舒祥林说:“萧子玉用了两班人,我们中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却说萧火阳一早来到仙人寺客舍向主人报告蒋一浪被人掳走之事。警觉的萧忠失色对萧子玉说:“一早就来了这么多香客,会不会与那伙人有关?”
萧子玉恍然大悟:“蒋一浪知道夏妃的故事,这伙人定是沿着我们的路线找到这里了。”
萧火阳急道:“这如何是好,他们有备而来,吃亏的定是我们。”
萧子玉把目光投向萧忠:“老管家你有何良方?”
萧忠道:“萧火阳说得对,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无论咋弄吃亏的是我们。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对方的来路。”
萧子玉想了一会儿说:“如今来不及了,可能等不到我们把对方调查清楚,人家已经——”说到此处,隔壁传来开门声,萧子玉赶忙把话打住,来到壁前透过缝隙窥看,然后向萧忠使了个眼色,萧忠会意,跟着来到后墙,萧子玉这才轻声道:“隔壁这个香客十分可疑,他是昨晚住进来的,我和了空说话他可能偷听到了。”
萧忠立即明白过来:“他是那伙人派来的探子?”
萧子玉点头:“我是这么猜测的。”
萧忠急了:“这如何是好?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萧子玉道:“这虽是坏事,但知道了就是好事——我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萧忠不明白地望着萧子玉:“什么将计就计?”
萧子玉招手,然后与萧忠如此这般一番耳语。萧忠听了脸上绽开一朵菊花,立即回客舍叫人,不一会儿萧火阳就过来了:“老爷叫我来有什么事?”
萧子玉道:“这是秘密,暂时只能我们三个人知道。”于是又对萧火阳一番耳语。
萧火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就悄无声息离开了大客舍,朱子湘师徒和其余庄客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萧火阳走后,萧子玉就把众人的衣服收拢来挂到一起,在一道墙壁上开辟了一处“安全地带”,再派一庄客在那里时刻盯住隔屋那位“香客”。
隔壁的“香客”自然没察觉出萧子玉这边的“秘密”,仍然无所顾忌地窥看或不时与“路过”门外的“香客”打手势,这些举动更验证了萧子玉的怀疑——他们是一伙的,目的正是后山的夏妃墓。
到了未牌时分,萧火阳回来了,此时那二十名“香客”已经下山多时,隔壁的“香客”竟在白日中呼呼大睡。见到萧火阳,萧子玉也不多说,只向朱子湘递了个眼色就从后门出去。朱子湘、谭小苦不知何事,只在后面跟随。仙人寺后林木葱密,走了一段路,却见不远处围着一堆人——朱子湘认出这些人正是萧府的帮工或佣人,他恍然明白萧火阳离开客舍原来是回家搬兵去了。
那一堆人约八九个,见东家来了赶忙站了起来,萧子玉说:“叫你们来干什么萧火阳已经跟你们讲了,我就不多说,总之到那里卖力做事,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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