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晖堂的木子虚!
“木大夫?!”冷知秋错愕不已。
木子虚跳上地面,将铁树复原,冲她点头微笑。“抱歉,受人之托,来‘看看’这里。项家娘子要找的人,在下已经送到春晖堂救治。”
冷知秋默然看他。
木子虚便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我希望我守护的是正确的人,正确的事……在下本无心伤害项家的人,更不想伤害姑娘你,昨晚不经主人同意,闯进了宝地,皆是受人之命,不得不为之。”这么说也不能得到原谅吧?“总之,很抱歉。这园子是钱老爷毁的,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地宫的秘密,这会儿大约已经准备上京城报告皇帝去了。姑娘还是先随在下去春晖堂看看那位守园子的小哥吧?”
他还是风轻云淡,一派和风清凉。
冷知秋突然很想甩他一巴掌,叫他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在下已经看过这里,所以,不介意在下叫几个人来帮项家娘子你收拾园子吧?”木子虚带着恳求赎罪的语气。
冷知秋拿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和汗水,才道:“不必了,不是你毁的园子,我夫君自会找钱多多算账。你若要赔,便是挖下眼珠子,把你不该看的都忘掉。”
“……”木子虚脸色白了一下。
这一番混乱,直到人群散去,冷知秋吩咐沈天赐和冷兔收拾、清理园子,这才急匆匆随木子虚驾马车去了春晖堂。
木子虚赶马车,也和他的为人一样,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冷知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知秋姑娘。”木子虚突然开口。
冷知秋怔了怔,不明白他突然改口叫这么个称呼,是准备说什么话。
“为何项宝贵要守着那样一个地下空城?在下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多人为之丢了性命,连当今皇帝都数十年念念不忘……”
“我什么也不知道。”冷知秋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和那个小玉,是一起对付我夫君的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夫君是恶人,但他却从来没有去招惹你们,是你们盯着他不放。指挥你们的那个人,还有指挥钱多多的皇帝,都不过是想要我夫君手里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们都已经位高至极,拥有了天下江山,却还如此贪婪。这个话题,先生你以后就不要再在知秋面前提起了,知秋只会看不起你。”
“……”木子虚的双眸有些失神。
车到十里长街,停在春晖堂前。
木子虚伸手来扶冷知秋,冷知秋轻轻避开他的手,提起裙摆自己跳了下去。
看她伤心过后显得有些冷淡的背影,木子虚突然有些懊悔,昨晚怎么没先阻止钱多多?难道平日里一心与人行好事、积善德,都不是真心?到了那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牺牲自己的人,先对付钱多多?
一抬眸,大门楹联上依然是“束发修德唯潜心药草,知恩图报愿情满人间”。
冷知秋跨进门,便直奔后堂,因为张六伸出一条胳膊冲她招了招手,一张还有点稚气未脱的脸满是伤口,却挤出一丝笑。
“夫人,六子命大,没死。”张六浑身绑着白色的绷带,*着上身,有几分得意。
冷知秋低头别开视线,清咳了一声。
张六忙扯起破破烂烂的衣服,往身上迅速一套。
木子虚随后进来。
张六盯了他一眼,“木大夫你可真是老好人一个,连我也敢救回来。”又对冷知秋道:“夫人你先出去一下,六子先把这个人杀了,我们再去找少主。这次的事情不简单,王妃没道理不派人守住地宫,只有见了少主才有分晓。”
他说着就捡起地上一把满是缺口的软剑。
冷知秋无语,也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出去一下。
木子虚冲张六鞠躬行了个礼。“小哥要杀在下,在下能够理解。但有个请求,能不能先请贵少主夫人帮忙,救一个人出来?只要把她救出来,在下自愿来领死,也绝不泄露地宫的任何讯息。”
张六懒得和他废话,催促冷知秋回避。
冷知秋叹道:“六子,你杀得了他吗?”连她都能看见后堂暗处正走出几个人来,手持武器。
张六当然看见了,也知道今天的不利状况,但知道地宫秘密的人,就得死,他的责任就是拼命守护。
冷知秋问:“木大夫,你要救的人是小玉吗?救了她,你当真发誓不泄露地宫的秘密?”
“嗯。”木子虚淡淡的回答,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没有说谎。
木子虚看到那样一个空城,其实本来就觉得好一场荒唐,有种所有人都被项宝贵耍了的错觉。这算什么秘密?如果告诉成王,成王可能都会怀疑他瞎编。
冷知秋却道:“你不泄露又有何用?钱多多也知道了。世上的秘密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只不过早晚而已,在我心中,还不及那些损毁的花草重要。小妇人不是手眼通天之人,不能帮先生你救玉姐姐,此番横遭祸事,既拦不住钱多多,又不能奈何先生你,我还是赶回去收拾园子要紧。”
又对张六道:“六子,我们走,换个寻常点的大夫治伤吧,这些不寻常的人,知秋已经十分厌倦与之打交道。”
木子虚失望的抿唇。“知秋姑娘,昨晚之事再说一次抱歉,小玉的事——”
冷知秋往外走。
“你这么求我,无非是小玉被紫衣侯抓去了,是也不是?知秋欠紫衣侯的人情已经很多,不能再开口。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都是你们这些人的事,不要再来打搅我这小小一介妇人。”
张六跟着她走,突然觉得她真有主张。木子虚是表面的淡定从容,冷知秋却是隐而不露的,在一片混乱里,她是最能坚持住节奏、懂得放缓脚步静下来的人!
如今这个时候,的确不该被木子虚左右,急着上京城救周小玉,这样只会陷入混乱的局面,越陷越深。
对于冷知秋他们来说,条件已经极端不利,没有人手,张六受伤,地宫被发现,园子被毁,还有个意图不明的王妃。他们这时候不能再仓促往外跑。
木子虚目送这主仆二人离去,有些精神恍惚。项宝贵到底积了什么福,娶了这么个媳妇……
冷知秋回到项家,和公公婆婆说明了情况,便一家子人奔赴沈家庄,连夜收拾园子。
包括项宝贝、三爷爷、惠敏表舅母也一起去了。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也不大说话。
到了第二天傍晚,才把园子收拾干净,冷知秋又花了大量时间去挑选还能制作干花的断枝。张六带着伤,和冷兔、沈天赐一起把晾干花的小屋搭好了。
项沈氏在沈家庄终于买下了一座大园子,原是张氏盘踞苏州时沈家的一处旧宅,当时尚年幼的项沈氏就和嫡姐沈芸一起生活在那里。
沈家早就败落,宅子几经转手,如今是从一个贩米的员外处买下来的。
有了这座离园子近的大宅,他们就不用天天跑回城里。冷兔和沈天赐先搬进去常住,冷知秋还是待在木屋住,或者随公婆回城里榕树街项宅住。
——
时间过得飞快,钱多多刚到了京城,会同凤仪楼的曹老板一起,等候皇帝召见。
虽然一直有公公为他们联络传递,但这几天比较异常,皇帝整天不是朝堂上,便是御书房里,就像争分夺秒跟生命时间赛跑似的,总是在忙碌。所以,他们就一直被晾着,每天去宫外等候,却每天都没见着皇帝就退回来。
这天,传话的公公终于笑眯眯告诉他们:“皇上正在早朝,待巳时结束,便在御书房专门召见你们两位爷。”
二人突然觉得,这位公公鸭子般的嗓音听起来是那么悦耳。
屁颠屁颠等到了辰时末,突然,皇宫显得特别安静,一群鸽子惊飞起来,嗡嗡振着翅膀四散,随后,才传来惊天动地的一阵哀嚎:“皇上——!”
曹老板浑身一僵。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惨无人色。
洪元30年5月初七,开国皇帝在朝堂议政时,驾崩了。
——
远在千里之外的燕京。
成王朱宁正从北面两个关调兵,抽出五千精锐,准备回京。就算皇帝要传位给文王,也不能临死都不见他这个儿子吧?他还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
燕京外芦苇荡一望无际的苍翠,水鸟扑棱棱惊起。
朱宁临风站着远眺。他的身姿,是一种轩昂,修裁工整的鬓角,舒朗的眉目沉稳而凌厉。
到了一年夏种的时候,不应该再有战事,鞑靼这段日子很安分。
在朱宁身后不远处,项宝贵长身玉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正要向他告辞,却见一片阴云飘来,脚步声如同呼呼大作的狂风,越来越近。
这脚步声,项宝贵太熟悉了,不由得挑起眉,目光穿越过芦苇荡的上方,往东——
百里外,是停泊在黄海边的琉国使船,琉国王妃正站在船头,也正看向西北面的燕京。
海风吹得她如仙飘然,雪白的衣裙翻动,一双红绣鞋小巧玲珑,娇媚得如同女鬼。
是仙,还是鬼,都一样绝色人间。
然而,她在害怕。即使相隔百里,却仿佛依然能感受到一束质疑的目光,凶狠的刺来。算日子,地宫里的上万精卫应该到燕京了。
“不知道国相的小娇妻死了没有。”身后,一个声音带着些嘲讽。
是驸宾尚风。
琉国王妃仪态万千的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护栏前,“我是为了国相好,成王太有城府主张,宝贵他孤身无援,万一成王变卦要杀他,他就危矣。”
尚风一脸“感动”的抬臂给她扶着,随着她的脚步缓缓绕着护栏行走。
“如果国相知道你对他这么好,会很‘感激’吧?”
王妃完美无瑕的手指猛的掐住他的手臂肉。“驸宾不是也觉得国相的妻子有些多余吗?”
“是,本来诸事顺利,有了那位小夫人,国相恐怕没有以往那么好说话了。”尚风说的意味深长。
王妃突然觉得外面风大,“还是进去等吧,都进了五月,这北边的海风还是凉。”
她在等项宝贵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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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木有腥风血雨,所以某些过程就随便写了写,这一章重在叙事,把剧情往前推。
国庆在外旅游,并不一定是幸福的事,在这不幸福的过程中,还要在宾馆深夜赶稿更新……TAT
更深露重,我就记个流水账,争取明天能修就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