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娘微微一愣, 觉得迎面走来这年轻人没来由的面熟。
“你发什么愣,想疼死我吗!”姜天赐没好气。
林婉娘敛神,赶紧扶着疼得嘶嘶抽凉气的姜天赐往里面走, 满心满眼又只剩下痛苦的姜天赐。
姜归好笑, 林婉娘还真是几年如一日的二十四孝慈母。到了这一步, 姜归也不好退下, 这不合规矩,不过她中途不着痕迹地让同事顶上。让她给姜天赐治疗, 她怕公报私仇,砸了回春堂的招牌。
疼痛之下, 姜天赐对姜明珠咒骂不休, 旧恨未了又添新仇,姜明珠已然牢牢占据姜天赐仇恨榜第一名, 遥遥领先第二名, 活剐了姜明珠的心姜天赐都有。他怎么能不恨姜明珠, 先是阉了他,这对一个男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后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爹可以翻身时横空冒出来坏事, 要是爹也像死老太婆那样不认他, 他以后该怎么办?
分神留意的姜归心里一动,姜明珠也在上海,这是阖家大团圆了, 有意思。
“臭婊.子怎么没被人弄死在床上, 老天瞎了眼,居然没收了这个贱货……”气急败坏的姜天赐喋喋不休口吐芬芳,替他处理的刘大夫忍无可忍:“安静,这里是药堂, 请保持安静。”
姜天赐悻悻闭上嘴,他就是这么个人,欺软怕硬。
林婉娘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接待其他病患的姜归,眉头紧紧皱起来。
处理好伤,林婉娘扶着姜天赐离开,她忍不住回头又望了望。
伸手拦下黄包车的姜天赐见状,不耐烦地问:“你看什么?”
林婉娘犹犹豫豫地说:“刚才那个蓝色衣服的大夫,有点像来弟。”
“姜来弟?”疼得压根就没正眼看姜归的姜天赐嘲讽,“你发癔症了吧,那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是姜来弟。姜来弟怎么可能变成郎中,你想得倒美。”
林婉娘讪讪,是啊,怎么可能,大概是人有相似吧。
姜天赐烦躁:“你有空想姜来弟,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爹交代。都怪姜明珠这个烂货,早晚有一天老子弄死她。”骂骂咧咧地上了黄包车。
药堂内的姜归笑了下,林婉娘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她当然发现了。她这几年固然变化不小,但还没到换脸的地步,林婉娘察觉到什么也属正常,毕竟是亲娘嘛,姜归讽刺地勾了下嘴角。
回到锦华饭店,林婉娘忍不住回想在药堂内见到的面善青年,整个人显得有点神不守舍,不过很快就被惶惶不安的姜天赐吸引了心神。
姜天赐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旦爹派人去三家村打听,马上就能知道他撒了好多谎,届时爹会怎么看他?会不会怀疑他的血统不认他这个儿子?
姜天赐打了一寒颤,他好不容易找到爹,眼看着苦日子就要到头了,难道又要被打回十八层地狱。
姜天赐心焚欲裂,林婉娘安慰,反倒做了他的出气筒,被骂得狗血淋头。
姜天赐战战兢兢地躲在房间里,连吃饭都没心情下去,只让人送上来,他现在是既怕姜继祖来,又怕姜继祖不来。
第二天林婉娘劝不动姜天赐去换药,便只好自己去拿药回来给他换。一靠近回春堂,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面善青年,一脚踏进门,忍不住搜寻,找到了在药房抓药的姜归,直勾勾地盯着看。
被人这么盯着,姜归当然有感觉,不过她神色如常地工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明天见。”姜归和同事打了招呼,离开回春堂。她家离药堂不远,走路十五分钟,所以姜归向来步行上下班,今天也不例外。例外的是,姜归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一个拐角后,姜归贴墙而立,几秒后,神色匆忙的林婉娘出现在她面前。
跟踪人的林婉娘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惊慌,只有愤怒:“来弟,果然是你!”
姜归平静看着她。
林婉娘怒气冲冲:“别以为你穿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我是你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来。”
姜归笑了下,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言行举止与真正的姜来弟截然不同,她这个娘怎么就没发现。
“你怎么会变得那么坏!怎么可以卖了我和明珠,你知不知道明珠沦落风尘,这都是你害的。明珠因为这些年的遭遇性情大变,竟然阉了天赐,这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卖了明珠,明珠不会变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你爹交代,怎么对得起姜家的列祖列宗。”
在姜天赐面前唯唯诺诺的林婉娘此刻中气十足,彷佛找到了为人母的权威。
姜归无心欣赏,她发现了整段话里唯一的人话:“姜明珠阉了姜天赐。”
气急之下失言的林婉娘脸色白了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林婉娘更加愤怒:“都是因为你,明珠才会变得这么狠心,天赐差点就死了,这全是你害的。”
姜归嗤了一声:“那你怎么不说我为什么要卖你们?”
林婉娘噎了下,神色一变,悲声:“娘也是逼不得已,天赐的病不能耽误。我只是想把你嫁出去收点彩礼,权当做家里没白生养你一场,算你报答家里。当年你两个舅舅便是用我的彩礼才娶上你两个舅妈。我只是想让你嫁人,可你呢,你竟然把我和明珠卖给了牙婆,你还是人吗?”
姜归反唇相讥:“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没钱离开,所以只好把你们卖了,权当做我回敬你们这么多年来让我当牛做马。”
林婉娘一呆,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姜归脸色一沉到底:“彩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就是把我卖给男人换钱?你怎么不卖你自己卖姜明珠去换彩礼,舍不得了,你倒是舍得卖我。你卖我是逼不得已是天经地义,我还不能反击,我反击卖了你们就是坏。双标玩得真溜,拿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倒让我当圣人。”
林婉娘怔怔看着姜归,猛然间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来弟,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绝不会这样对娘说话。”
姜归气极反笑:“所以我以前过的猪狗不如。你当然希望我还是以前那个模样,对你言听计从,帮你把姜家人当祖宗供起来。就算被你卖了也只能认命不敢反抗,卖掉之后还得继续给你钱,让你养姜家那群吸血虫,成全你当好儿媳好后娘的美名。以前那是我傻把你当娘,所以被你压榨奴役。现在我不傻了,你看我过得多好。”
“来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痛心疾首的林婉娘抬手挥过去。
姜归扣住她的手腕,狠狠按在麻筋上,手脚发麻的林婉娘摔倒在地,忽的后脖根上一痛,还没等林婉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已经瘫软在地,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林婉娘大惊失色:“你对我做了什么?”
姜归手里捏着一枚银针,阳光下透出寒芒,扬唇微笑:“我能卖你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再有下一次,我肯定给你找个好去处,煤矿或者海外的橡胶园怎么样?保证你一辈子都跑不出来。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姜天赐,我会让他给你作伴,保证你们娘儿俩永不分离。”
她的笑容与林婉娘记忆深处当年那抹恶劣又邪气的笑容重合,林婉娘毛骨悚然,寒意从骨头缝里沁出来。
“不,你不能这样!”林婉娘声音抖得不像话,瞳孔剧烈颤抖。
姜归垂眸直视惊恐的林婉娘:“那就别来碍我的眼。”
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林婉娘眼睁睁看着姜归毫不犹豫地离开,只觉得心如刀绞。当年那么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又可怕,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打湿了青石路面。
半个小时之后,逐渐恢复力气的林婉娘爬了起来,她是不敢再去找来弟了,她一点都不怀疑来弟真的会把她和天赐弄晕卖掉,就像当年卖了自己和明珠那样,这样的经历,她绝对不想再遭受一遍。
权当她没生过这个孽障,林婉娘伤心地抹着眼泪回到锦华大饭店。
她一进门便被守株待兔的姜明珠堵在大厅。姜明珠派了人在饭店门口守着,两天没见亲爹姜继祖来,忍不住着急起来,急得实在坐不住,于是找上了林婉娘。
“爹住在哪儿?”
林婉娘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声音苦苦的:“我不知道。明珠你……”剩下那些劝说她改邪归正不要再为难天赐的话被姜明珠堵了回去,“你怎么会不知道!”
林婉娘:“我真的不知道,大爷没告诉过我们。”
姜明珠面上愤怒被讥讽取而代之:“看来我爹不想被你们缠上,看见那天那个女人了吗?慧慧,我爹叫得多亲啊,八成是我爹后来娶的老婆,又漂亮又有气质,比你可强多了,指不定儿子已经生好几个。你和姜天赐这个野种,趁早死了心,别指望爹会接纳你们。”
林婉娘如被万箭穿心,嘶喊:“天赐不是野种,他是大爷的亲生儿子。”
姜明珠嗤笑一声:“等爹调查清楚之后,你看爹会不会认他。以前那么疼他的奶奶都不认了,你觉得爹会认,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尤其姜天赐和聂老三一个德行。至于你,把个野种当宝贝养着,你以为我爹会谢你,想得倒美。”
林婉娘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颤抖。
心头终于舒畅的姜明珠摇曳离开。
全家的希望姜继祖正痛不欲生。
那天,姜继祖追着吴婧慧出去,只来得及看见吴婧慧坐进车离开,他追着车跑,不小心摔倒在地,前面的汽车依然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快。
顾不得破皮流血的手掌,姜继祖叫了一辆黄包车,追汽车自然追不上,只能判断出吴婧慧去了医院。
想起医院里威严的岳父,姜继祖头皮发麻脸色泛白,他向来怕这个岳父,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多年不联系家里,就怕露出蛛丝马迹被岳父抓到把柄。
差一点姜继祖都不想追到医院去了,可早晚要面对,赶早不赶晚。姜继祖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医院。
医院里,吴婧慧坚定地告诉父亲:“爸,我要和姜继祖离婚,他太可怕了,他家里人也好可怕。他们一家都不是正常人,我绝对不要和他们打交道。”
此时的吴婧慧可不是原剧情中的吴婧慧。原剧情中的吴婧慧失去了最大的保护伞,就连万贯家财都掌握在姜继祖手中,而她自己体弱多病朝不保夕,女儿才两岁,一旦她走了谁来照顾,更没有人在背后安慰她支持她,吴婧慧怎么敢离婚也离不了婚。
可此时的吴婧慧,父亲尚在,庞大的家业也在父亲掌握之中,更没有女儿牵绊。姜继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她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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