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没鬼,所以也就没看到过“鬼”。
岁,那时候我在公社广播站工作,经常要到各村子里维修广播器材。一次我给一个村子里修理扩音器,直到夜里九点多才修好。可这个时候,西北方向电闪不断,黑云也压了过来,随后很可能就是一场暴雨。那时候农村都是土路,我怕雨后路难走,就急着往公社里赶。路不远,只有三里多,路又熟,按我的骑车速度最多15分钟。当时是7月下旬,路两侧的玉米都一米多高了,被雨前的阵风刮的沙沙作响。我正在急行之中,突然,一道闪电,我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这可不是闪电把我吓得,也不是遇到了沟坎,是我看到,在我前面,十来米远的路中央,有一张惨白的脸!我的头皮一炸,急忙跳下车。闪电过后,一片墨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就大声问:“谁呀?”没有听到回答。我又问了一声,还没有听到回答。我有些狐疑,是我看晃了眼吗?我刚这么一想,又一道闪电。啊!不是晃眼,我又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还有一头蓬乱的头发,样子像个女的,就站在我的前面!
我本来不相信世上有鬼,可雷电交加,暴雨将至的黑夜里,谁家的女人会跑到这地方来呀!只有神鬼才不避风雨呀。我心中无鬼的堤坝似乎一下子就坍塌了,我不能不想到了“鬼”,原因是此刻我的心里正想着一个故人,一个亡灵。
这个故人是我的同学,她叫俊娥,和我同岁。生前俊娥对我很有好感,也可以说喜欢我。上中学时,她还送过我几枚纪念章和一本毛主席诗词注解,这都是她最心爱的东西。离开学校后,我到了公社广播站工作,她回了自己村子。我们虽然分开了,可她还常借开会的机会来看我,我心里明白。说真的,我也喜欢她。可是那个年代,青年人都不把男女之爱放在最崇高的位置上,虽然是相爱之人,也羞于把“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出口。尤其是在落后的农村,更是如此,我和俊娥也没例外,谁对谁都没有说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一点不错,不幸降临到俊娥的身上,她得了白血病。我知道她生病后,看过她两次,给她带去了些许高兴。只是那又缺医又少药又没钱的年代,很快就夺去了她的生命,至今她走了有快一年了。俊娥是还没出嫁的女儿,按我们当地的风俗,不能进自家祖坟地,只能做孤坟葬在一边,待日后说家阴亲再迁走。
俊娥的坟就在这条路旁边的田里,离路不过几十米,所以每次路过时,我就会想起她,还会对着那座孤单单的坟头看上几看,其实我很怀念她。这次虽然是黑夜,虽然看不见那座孤坟,可也没例外,我的心里也想起她。而在这样的时刻,这个地点,我突然看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又是在电闪雷鸣之中,我就想到了俊娥,我能不惊骇吗!
我哪里还顾得许多,调转自行车,回头狂逃。大约跑了百米,我慢慢停下了。因为我从惊骇中又忽然想到,世上是没有鬼的,一定是人。可我又想,谁家的女人会在这样的黑夜里出来呢?要么是个小偷?也不对。因为小偷见到人是会逃跑的,再说这个季节地里也没可偷的东西。我想不出她是人的理由来,只能是鬼。如果是鬼,不会是别人,肯定是俊娥,她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我忽然又想,俊娥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她的鬼魂出现在此地此刻,无非是要见见我,绝不是为吓我害我而来。我忽然觉得,我若这样的逃跑了,她肯定会伤心。这样一想,我就感到有些惭愧,也觉得有话要对她说。终于我壮了壮胆子,回头向着着她走了过去。
越走越近了,她在电闪中时隐时现,不知怎的,刚刚消失掉的惊骇又回来了,我的心脏怦怦狂跳,似乎就要从胸腔里撞出来。只有十几步了,我紧张地更不行。为给自己提气壮胆,我就把随身携带的铁扳手紧紧握在手里,一步一步,就在我离她两步之远的时候,一道长长的闪电,让我看清了她那张脸!
我的天啊!她不是俊娥,更不是女鬼,她是临村的那个疯女人,我认识。她那蓬乱的头发是被风吹的,她那苍白的脸是被闪电照的。我呼出了一口大气,更有些气急地嚷道:“你把我吓死了!你跑这儿来干吗呀?”那疯女人还是无动于衷,她根本没有理智。
电闪更亮了,雷声更响了,风也更紧了,大雨顷刻就会来到。这儿离她住的村子要有4里多路,我想根本来不及把她送到家,大雨就会降临。那时候又没有手机,百姓家里也没有电话,我也没办法通知她的家人,只能先把她带回公社。我收起扳手,推上车,连哄带吓带拉地带着她朝公社急走。可我们才走到村口,雨就下来了,只好就近躲进了一户人家。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如倾如注,一夜暴雨,下了个沟满壕平,早上蛙声一片。
这个女“鬼”呀,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至今想想,还如昨夜。
余光看鬼是不需要法术加持,或者练出天眼的,很多没有道行的人都是这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