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自己的不足,思维活跃却又不骄矜自大,乖巧听话却又不一味盲从,这样的人从哪方面看都相当可遇不可求。
和这样的人共事或是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自省”二字的沈司岚怔愣许久。
“学长?”
现在又换成了沈司岚思绪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你继续。”
穗杏点点头,继续研究学长帮她画的仿真图。
周末空旷的实验室里,只有鼠标点击和她鼓弄实验器材的声音。
电路搭建好后,穗杏问沈司岚怎么样。
“挺好。”他说。
穗杏松了口气。
“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沈司岚愣了下,摇头:“没有了。”
穗杏茫然的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不到两个小时啊。”
“你学的太快,”沈司岚说,“把我打算用一个上午来教你的东西都学完了。”
穗杏:“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可以。”
本来以为待到中午,还能一起去食堂吃个饭什么的。
穗杏懊恼的想,自己应该再学慢一点的,刚刚太急于在沈司岚面前表现自己,有点太显摆了。
她双手的小动作不停,一会儿拍拍大腿,一会儿又玩衣服上的拉链,上下无用的来回提上又拉下,最后起身,说:“那我先回寝室了。”
“你等会。”他叫住她。
穗杏:“嗯!”
她站在他面前,也不问他叫她等会干嘛,反正就像个木头人似的站着。
沈司岚坐在凳子上,伸手搭上她的手腕,将离他好几步远的穗杏拉了过来。
穗杏站在他腿间,盯着他的头顶看。
刚刚穗杏玩拉链,还没来得及拉上,这会儿外套正敞开着,沈司岚捏着链头帮她把外套重新拉好。
“拉链拉好,外面冷。”
“哦。”
她傻不拉几的点了点头,直到沈司岚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好了。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裤子,刚刚替她拉上拉链的动作,像是燃烧完后的□□,砰的一声点燃了她这个炸桶。
她莫名其妙受到了鼓励。
什么冲锋的号角,什么胜利的凯歌,什么暧昧的信号,她不知道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怎么憋住的,这种抓耳挠心的感觉除了让人更加心火旺盛,到底有什么好。
这样似有似无的触碰实在折磨人。
她想再靠近一点,不想仅仅只满足于这种程度的接触。
呼之欲出的东西卡在喉咙,似乎就差那么一点点。
“学妹,”沈司岚低声说,“小心碰到。”
穗杏清醒过来,迅速后退几步,沈司岚慢慢合拢腿,垂头,指尖抚上额头抓挠了两下,舌尖在口腔中抵着腮帮转了几圈。
她整个人突然升温,呆了半天,也只是口齿不清的吐出一连串笨拙而又重复的对不起三个字。
沈司岚叹气,啧了声,摸着后脖子一言不发。
只是这么委婉就已经尴尬到接近死亡,还好两个人都斯文,谁也没再往深里说。
这个时候并不适合逃跑。
跑了,就意味着下次见面会更尴尬。
穗杏闭眼想,要是来个人就好了。
可能是心诚则灵,老天爷也不忍心她落到如此境地。
实验室的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大白天,又在实验室里,锁门反而显得掩耳盗铃,好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这个时候哪怕来的是,穗杏也觉得高兴。
可不巧,来的真的是敌人。
也多亏了来的是汪育妃,她直接忽略了实验室里蔓延着的古怪的气氛,换其他人也许能看出不对劲来,可她的视线只是简单的在两人身上扫过一遍,随即很快选择了视若无睹。
“沈司岚,我们能谈谈吗?”
沈司岚淡声:“你说。”
汪育妃咬字清晰:“我们单独谈谈。”
穗杏巴不得赶紧走,连忙主动说:“那我先回寝室了。”
“你在这里,”沈司岚起身,用下巴指了指门口,“我们出去说。”
汪育妃抿唇:“好。”
学长学姐出去谈话,留穗杏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她思索几秒想要不要去偷听,但一想起刚刚的状况,如果偷听被抓到那就真的丢脸到极致了,所以她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待在实验室里头。
走廊上,沈司岚靠着墙。
“什么事?”
汪育妃犹豫几秒,最后还是直接问了。
“我听余老师说,电赛的组员,你选了学妹?”
沈司岚:“嗯。”
“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不高兴,但为了学妹我不能不说。”
“你说。”
汪育妃低头,语气轻而柔和,咬着唇说得极为委婉:“电赛不是平时我们上实验课,随便测几个数值写成实验报告交上去给老师打分就行了,但凡组里有实力不行的,就会拖垮整个组,你应该知道这个后果吧?”
“你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
汪育妃叹了口气,皱眉说:“我只是担心你一时冲动因为私心选了学妹,反而会让学妹有压力,甚至会打击到她的自信心,这对学妹来说都不是好事。”
沈司岚蓦地笑了下,“你倒是挺关心学妹的。”
“我知道你对组员的要求高,从来没想过求你让我进组,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拖垮你,”汪育妃说,“我承认,我想跟你一组确实是因为我自己有私心,但我不会因为自己有私心就不顾大局强行跟你一组,难道你就不能放下私心,公平公正的选组员吗?为什么要给学妹压力,给你自己压力?”
沈司岚低啧:“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汪育妃下颚紧绷,面色倏地发白,明明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从喉间吐出满腹的委屈和不甘:“你偏心学妹,难道这对其他人来说就公平吗?”
沈司岚垂眼看她,眼里没什么温度,毫不避讳地说:“我要是真偏心的话,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玩两面三刀的把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