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似水的年轻女子,谁还会在意那个年老色衰的?能养在身边已是大幸,这就是内宫的法则,新人不要笑太狠,旧人也不必哭太凶,前者总会变成后者,这么一想,可能还会催眠自己开心些。
卫罗再次失笑,看得这么通透的人也还是要在这漩涡里打滚啊,莫蓉啊莫蓉,真可惜了你这双慧眼,“那倒未必,我要走在你前面了。”卫家的倒台,其势已经很明显,皇帝这次可是盯准了卫家,是死活都要弄出点成效来不可的。
“你不是说陛下圣明吗?”圣明君主当然懂得权衡利弊,他们卫家是会倒台,,但还不至于家破人亡,尉迟南的最大目标是什么?北抗虏,南富庶,走得是中兴之道,如今虏未灭,怎么会先把自己的棋盘搞空?卫家盘踞南省这么多年,想一下拔出实在不可能,只能拔下这棵大树,然后再慢慢摘树下的根系。如果他把这棵大树一把火烧干净,岂不会让那些“根系”担惊受怕?搞不好又来民变,官变的,所以卫家不会被灭,只会留着慢慢枯死。
卫罗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再说尉迟南这些日子不是也时常到她这里坐坐?这是一边在扒人祖坟,一边跟人笑脸迎合,所以卫家急啊,急得想来看看这新兴的莫家是否能帮上一把。
莫蓉没猜错的话,卫罗突然约她来坦诚,恐怕也是有一点这个意思吧?想依靠他们卫家的势力诱惑,给卫家保存一点东山再起的助力,如果莫家人够聪明,懂得给自己存储势力,就该明白这个时机有多好。
可惜——
莫家人在这方面从来都很“迟钝”,恐怕他们这轮明月难免要寄给沟渠了。
“陛下的圣明就在他总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怎么做,安生点好。”卫家就是太不安生,才会让尉迟南选择先“安内”,再“攘外”。
卫罗双手叠在茶碗上,吹一口茶雾,满亭清香。
“安生点”?她就看他们莫家能安生到什么时候——
“下雪了——”莫蓉将视线转到草亭外,碎雪从枝丫间缓缓飘落,雪后又是一个春天。
就在莫蓉告退,踏出草亭之际,卫罗说了这么一句:“西君也三岁了吧?你该给他添个孩子了,否则太对不住他那份宠爱了,弄不好又让人怀疑,是不是又有谁给你暗中使诈了。”这次使诈的可是她莫蓉自己,拒绝为皇帝诞子,这恐怕会让那男人不高兴吧?
莫蓉驻足,碎雪洒在她的睫毛上,一层绒白——
没错,这次使诈的就是她莫蓉自己,因为她不打算再生。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踏出芳碧苑,转到渭水河畔时,雪逐渐下大,扶在河畔的围栏上,俯看渭水河的奇异景象:大雪簌簌而下,河面上却水汽蒸腾,雾气缭绕。(河水来自泉水。)
“娘娘——刚才卫娘娘说得……”庞朵很是心惊,她们娘娘拒绝龙种这件事,只有她知道,卫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当然脱不了干系。
“无妨。”卫罗知道这些事,也不足为奇,“你不用放在心上。”
“娘娘——”庞朵心里又难过,又害怕。
“咱们回去吧。”莫蓉却似乎并不怎么在乎。
雪纷纷。
芳碧苑的草亭里,卫罗依旧在安静地品茗,只是此时对面坐得不再是莫蓉,而是另一个人——单卿。
“现在,你该知道你将来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吧?”卫罗起唇,但没有正眼看对面的人,只是看着草亭外的落雪,“她不是小聪明,是全看通透了。”
“妹妹愚笨,姐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单卿说得卑微。
“你不愚笨,愚笨的人不会在世人面前装傻充愣。”
“姐姐慧眼,妹妹那点小聪明不能见人,再说,要不是姐姐提点,我兄长恐怕已经不在了,就是为了这些恩惠,我也一定听姐姐的。”
望着单卿这一脸的柔弱,卫罗笑着摇头,女人啊——到底什么叫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