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场晴天霹雳, 从天灵盖活活劈进身体的躯干, 蔓延至四肢百骸。
麻木,胀痛, 狂癫,怔忪。
卫良阴小心翼翼探手到卫西洲身前, 抓住他的手臂, 满目担忧:“爹爹, 你没事吧?”
卫西洲站在原地神色恍惚, 他看一眼卫良阴,闭了闭眼, 掩住眼中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勉强稳住心神, 再看向那方才讲话的书生,目光里多了几丝凌厉与可怕的冷静:“我与小儿近日远游归来, 还望兄台告知,这些年来昌平侯府上都发生了何事,卫氏门庭为何零落至此, 还有那昌平侯的原配夫人卫氏当年又是得了什么病, 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们跟卫家是什么关系?”那年轻书生不过好奇了一秒, 但紧接着卫西洲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向他, 书生便忍不住一个激灵, 捏着手中折扇暗自冷汗,再不敢有多探究,只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的一些内容慢慢说给了卫西洲跟卫良阴二人。
原是说当年卫氏嫁与昌平侯两人也有好一番恩爱时光, 暂且不论昌平侯当年到底是真心喜爱卫氏还是碍于岳家威严,卫氏在初出嫁入昌平侯府不到一年时间便有了喜,虽说没能立马替侯府诞下个嫡长的小少爷,但总归是个能生的。
可惜好景不长,卫氏在诞下侯府大公子后身体便一直不太爽利,恰好此时北方有狄人在大晋边关烧杀抢掠,卫家世代为将,受皇命所托领兵出征北狄。而没了岳家在京中震慑的昌平侯不过月余就展现出自己贪花好色的一面,不仅从府外纳了一名妓子回家抬做侍妾,更有传言说那小妾进府时便已经有了七八月的身孕。
卫氏性格温顺柔弱,乍一得知昌平侯的这一番举动不由悲恸不已,自此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如此熬了三年有余,而最先被昌平侯接进府内的小妾不仅命好诞下侯府庶长子不提,还为昌平侯再添一女。彼时北狄与大晋战事不断,从边关传过回来的消息却不太明朗,卫氏就在这样郁郁寡欢下,丢掉年幼的嫡子,香消玉殒。同年昌平侯又续娶何家女进门做为正妻。
至于卫氏门庭为何凋零,那年轻书生便撇了撇嘴说:“卫家人多年征战在外,除却一开始府中皆由老管事尚在打理,待又过几年老管事去世后,那昌平侯便以自己是卫家姑爷,京中再无卫氏族亲的理由强占了卫府……说是帮着卫府照料家财罢,但明眼人都知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卫家多年来一直未曾有消息传入京城,这时间一长,渐渐也就没人去在意昌平侯的那点小心思了。”
身为读书人,书生实际上是很看不上眼昌平侯这样的世家老纨绔,一旦有了宣泄口,便一口气地恨不得将他平日对昌平侯之类人的看不惯全倒给卫西洲听。
卫西洲的面色由最开的铁青,逐渐便道黑如锅底,最后神情仿佛归于平静,但眼底却酝酿着惊人的恨意。
他在外征战十几年,杀过的人不下千千万,但却从未有今日这般,想要取一人的性命,就算将其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恨意。
但是……
目光遥遥望向昌平侯府的方向,卫西洲想起胞姐当年出嫁时的音容笑貌,双手攥紧又松开。
先前偷偷进京时的种种期待仿佛都成了眼下最赤`裸的嘲讽,家不是家,而亲姐也被磋磨至死。
卫西洲掩去眼底红光,声音喑哑地同卫良□□:“臭小子,带上你的东西,随我先回军队,待三日后镇北军正式归京……”他眸光微眯,缓声道,“我要用昌平侯的命来贺卫家凯旋荣耀。”
卫良阴心底也很不是滋味,低低道:“好。”
此时,静王府中,谢临拆开一封未署名的信笺。
他目光中透出一股冷凝之势,细阅之后将信笺至于蜡烛之上燃烧殆尽。
而大晋皇宫中,惠妃于暗中等待许多日后,却因久久等不到晋元帝改赐静王婚事的消息而逐渐变得焦躁不安。
短短三日瞬间眨眼而过。
镇北军班师回朝的消息终于传遍京城内外,同日,当朝太子谢昭携豫王、静王、秦王亲自迎至京城门外,百姓莫不围堵在马路两边,只为看一眼能够带领将士们击退北狄人的镇北军统帅又是何种风采。
“真的是卫西洲?!”昌平侯也是前一日才得知镇北军竟然已经不声不响地驻扎在了城门外,于是打听到镇北军统领今日会亲自进宫面圣,他一早便等在府中,连赵姬的温柔乡都暂时抛在脑后,只为了弄清楚那镇北军的统领到底是不是卫家人。
“侯爷,眼下街上人太多了,小的挨的远,还没看清前头那位统领的模样,人就走远了。”前去打探的小厮回来,苦着脸小心翼翼说,“不过,小的隐约听后面跟随的一些将士喊那统领卫将军。”
“真是他,他没死,竟然没死……”
昌平侯喃喃几句,还不等回过神,宫里便来了个宣旨的太监,大致意思是镇北军大了胜仗,龙心大悦,今日要在宫中犒赏三军,于是特命京中三品以上的勋贵大员可携家眷入宫参加晚宴,为的就是一个热热闹闹。
“侯爷不如准备准备,快些进宫罢?”来宣旨的太监见昌平侯神思不属,眉心微微一皱,好言提醒。
昌平侯猛地回声,接过圣旨,心中慌乱暂且不提。
直到那宫里来的太监走了,他才恍恍惚惚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参茶才平复下心情,故作镇定地朝下人吩咐道:“去定安居跟大公子说一声,叫他今晚陪本侯一同进宫参宴。”
下人点头:“是。”
白果得知自己要陪昌平侯进宫的时候,心底不是没有惊讶的,不过宫中圣旨来的急,他匆匆换好入宫的衣裳,昌平侯那厢已经等在前院里。
昌平侯看到白果,眼底突然闪过几道光彩,原本阴沉的面孔上硬是被他挤出丝笑,“来了。”
白果有些敏锐地察觉到昌平侯投向自己来回打量的视线,脚步不由一顿,站在离昌平侯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父亲。”
“好孩子,”昌平侯却仿佛没有看到白果对自己的疏离,语气中状似略有责备道,“今日天寒,你怎么才穿了这么些出来,晚上着凉了可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白果微微一惊,只小声说自己叫下人多备了件披风。
“如此就好。”昌平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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