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先犯了错。
“既来之则安之!”
司机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老爷子接过去,抬眼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怕死,可现在我怕了。”
他不是怕了,是不敢,只因为这尘世间有他牵挂的事情。
司机点头来,他知道,都知道。
沈白露急匆匆的赶来,推门进来的时候还带着外面冬日的凉气。
“爷爷,您怎么了?”
她焦急又担心的声音传过来,老爷子正在喝水的动作停了下。
“没事,孩子,别急!”
大冬天的,她额头上竟是跑出了细汗来,可想而知,她从停车场过来的速度有多快。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担心死了!”
布满细汗的脸上全是焦急,老爷子看着这样的沈白露,格外心疼。
将茶杯放在了柜子上,握着沈白露的手,“白露啊,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的经历,你不要往心里挂念,爷爷能在临终前和你,小苹果,小宝一起快乐过,爷爷觉得值了。”
沈白露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明明段仕琛就要原谅他了,明明他们可以一起生活的。
可是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他的满足绝对不是这样的,他的心里多么渴望段仕琛的原谅。
不是这样的!
“爷爷,您等着我!”
握在一起的手指忽然一下子挣开来,沈白露豁然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白露丫头!”
老爷子一眼就看出来沈白露想要去哪里,她是要去把段仕琛给带来的。
他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得到段仕琛的原谅。
用自己的病情去换取段仕琛的谅解,这不是他的初衷。
他想要的是段仕琛从心底里放下那过去。
可一头筋的沈白露已经消失在病房里,她的脚步声落在医院安静地走廊上。
“老王,你快拦住她来!”
着急之余,老爷子从床上起了半个身子,对着门口的司机吼道。
“你就让她去吧!”
司机却是朝着床边走来,拦住了他要下床的身子。
“你说什么混账话!”
这还是老爷子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几次骂他。
“就算你拦住今天,你也拦不住明天,夫人和先生住在一起,想要说的时间多的是!”
老爷子激动的情绪略带平息,失神般地坐在大床上。
他说的对,沈白露要想告诉段仕琛,有一百种他拦不住的方法。
“哎,爷孙俩一样的倔!”
司机叹息,将他身上的被子拉好,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回血的针头,“我去叫医生过来。”
后面的话老爷子已是听不太清楚来,饱经风霜的双眸第一次闪现出不知所措的光来。
沈白露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拉住管家,“开车!”
管家微愣,这夫人不是刚上楼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他费了半天的劲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开车!”
沈白露已经拉开车门,对着下面的他吼了句。
管家赶紧应声,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夫人,去哪里?”
“去段氏!”
她的手指捏紧手机,没有打电话过去,却是亲自去告诉这个事情。
管家知道她要去找先生,希望先生能够过来看老爷子,可是这中间的事情哪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明白的。
依言开车,朝着段氏而去。
“先生,这是最新的投资项目书,都是近年来炙手可热的项目!”
冷言进门来,将做好的投资项目放在他桌上。
段仕琛伸手拿过,随意的翻了两页。
合上封面,“冷言,段氏每年都会对中小型企业做出投资,这其实也是段氏慈善的一种表达方式,但明年我决定不再投资这些中小型企业。”
“有更好的方向?”
冷言蹙眉,投资中小型企业,资金在五年后可以随着中小型企业的发展而回收。
“比如一些就业大学生,独家的老人,亦或是创业的残疾人!”
段仕琛手指落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段氏每年捐给慈善机构的钱在当下的企业中首屈一指,这些项目还要重新自立,而且这些等于是无报酬的捐赠。”
“是的,就是无报酬的捐赠。”
段仕琛点头来,或许是年纪大了,对于挣钱的事情越来越淡薄,倒是想做些这方面的慈善工作。
“先生!”
冷言只觉得面前的段仕琛变得不一样来。
“你去筛选下这......”
“段仕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沉重的木门从外面被推开来,火急火燎的沈白露冲了进来。
正在谈话的段仕琛愣住,视线从冷言身上移到她的身上。
因为她之前来过公司,前台和秘书处都知道她和段仕琛的关系,他更是下令沈白露不被通知就可以随意进出总裁办公室。
可这她忽然到来还是让段仕琛很是意外。
抬腿走了过去,伸手擦下她脸上细微的汗水。
“怎么过来了?”
心里的某根弦跳动着,只感觉是有重要的事情,她竟是连等他下班回家都来不及,所以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先生,我去搜索下相关的资料!”
冷言起身来,拿过投资项目书离开。
“段仕琛,快跟我去医院!”
冷言走到门口,听见沈白露的声音,眉头皱起来。
“去医院干什么?”
段仕琛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位置,他站在她的身边,伸手抚弄着她跑的乱起来的头发。
“什么事情你急成这样来?”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小苹果的事情,她也是这样的过来找他,求他一定要把骨髓捐给小苹果的。
现在她这么慌忙害怕又是为了何事。
“段仕琛,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突然的,加上我跟爸爸的关系很疏远,他总是对我严厉的要求,所以我,我跟他一点都不......咳咳咳......”
因为她刚才跑的匆忙,这会说话讲了两句就咳嗽起来。
段仕琛瞧着她涨红的小脸,手指落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给她顺气,同时拿过自己的保温杯,让她喝口水。
“慢慢说!”
在外面跑的久了,确实有些渴,沈白露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大半杯,喉咙处被润的格外舒服。
“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在后悔,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早一点差距爸爸的病情,没有看清楚二哥的狼子野心,那样我就可以多一点时间陪在爸爸身边。”
那毕竟是她在这人世上最亲的人,那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可是她竟然没有发现他在不舒服,有人在伤害他。
所以她现在每次回忆起来,都痛恨那个时候的自己,她怎么可以粗心大意到那种程度。
“白露,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只觉得她忽然跑来,绝对不会是跟他一起回忆过去的,指责自己的。
她欲扬先抑的说话方法,只是为了引出之后要说的话。
“仕琛,不要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要像我一样,想要去弥补都没有了机会,趁着身边的人还在,一定要珍惜!”
这句话显然如沉石一般落入沈白露的胸口,压得他喘息不过来。
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暗示,她刚才说出自己的父亲,拿出曾经自己的错误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白露,你到底怎么了?”
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成,但段仕琛还在迷糊,潜意识里想要听她说出来。
“爷爷生病了,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咚——”
那沉石便是急匆匆的下落,直落入心底最深处来。
压抑的连话都问不出来。
只听见她还在说,“爷爷是肺癌晚期,他已经八十九岁了,保守治疗和手术治疗都不会起到作用,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最后的三个月。
“琛,你去看看他吧,他真的很想你去的!”
沈白露知道老爷子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在召唤着段仕琛。
“琛,你......”
“白露!”
他镇定下来,看着她,在她肩头的手指紧紧握起来。
曾经在商场上经历过无数的变故,每天都会有公司倒闭,同样也会有公司起来,这么多年他已是看淡了一切,可这个时候,他竟然感觉到自己有一丝的慌乱。
不是投资项目的方向,不是股东大会的分红,更不是公司的外部形象。
而是他的爷爷,竟然生病了,胃癌晚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仕琛,你去看看他吧,他在等你。”
手指缓慢地从她身上松开来,段仕琛站直身子,背对着她,朝着窗口走去。
黑色西装的背影赫然挺立,竖起的头发安然整齐。
沈白露瞧着他的背影,手指缓缓地伸出,从他的身后抱住他来。
“我不会去!”
双眸透过钢化玻璃直射前方蔚蓝的天空。
“我不会去的!”
以为她没有听见,段仕琛又是重复一遍。
他是不会去看他的,他是他的谁,他为什么要过去。
生病就去医院,找医生,国内的不行就找国外的,为什么要他过去看。
他又不是医生,不会看病。
所以,他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