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悲伤,如何能懂!
我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她的喜怒哀乐,苦难和委屈,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体会。
见到谭爷的时候,他正在抽烟,换了一件黑色的衣服,独眼望过来,几乎把我看穿,嘴角微微一笑,竟让我看到阴鸷的感觉。
有虫有虫……
我又想到了傻蛋的话。
不过,没有傻蛋没有跟来。
陈铁匠过来说道:“今晚就依赖两位了。”谭爷道:“我是白事先生,一切还仰仗萧先生了。”我道:“这是在我不在你。陈铁匠,你可曾哭过一回。”陈铁匠扭头出门,端来饭菜。谭爷道:“你不该逼他的。你看这家干干净净,连个电视都没有。都穷成这样。其实铁匠比任何人都伤心,可有什么办法,死人都死了,活人还要吃饭。”
我沉默了。我想,我实在是没有理由去责怪他的,他只是被生活逼住了。
晚上十二点,是谭爷看好上山的时辰。
白天已经看好了路,抬棺人都走过一遍。架子已经打好,只需把棺材放上去,抬着就能走路。我给每人画了一张符,让留在口袋里面,若有古怪,不要慌张,有符护身。
陈家的叔伯也做好了火把,还有一个经幡,在前面引路。
没有悲伤的唢呐,也没有鞭炮。两个大个子提着篮子,沿路撒钱。抬棺人们将棺木放在架子上。
谭爷清清嗓子:“起灵。”
抬棺人叫喝一声:“抬首。”“摆尾”。出丧一条路,有些活着的老太太们拄着拐杖,把篮子放下来,拿出纸钱烧了起来:“富贵哥,你一路慢慢走,到了那边就不会生癌症,不会有什么冶炼厂的。”小孩被大人拉回,狗也关了起来。
我要了一根火把,就跟在棺木后面。小孙女追了出来,被一双打手拉住,冲天的哭声传了出来。
棺木似乎一沉,有了响声。抬棺人们额头冒出汗水,我一拍棺木:“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休要再管人间事情。”棺木又变轻。陈铁匠眼泪哗哗往外流:“爹。明年忌日给你风光点大办一场。”
走到上山路下,领头的抬棺人喊道:“停。”
前面的阴幡插在土地里面。
两条板凳插进来横在棺木下。“放。”棺木放在板凳上。
休息一会,要走上山路。这便是艰难的开始。陈铁匠打着火把,跑得飞快,在土地庙钱烧起了纸钱。我将牛眼泪拿出来偷偷擦在一点,只见山野之中幽幽蓝光。
抬棺人抬起棺木,顺着山道就上去。
山并不高,路却不好走。
阴幡在前面引路,一个火把照着。此刻已经登上高山,阴幡已经插在了墓穴旁边。只等棺木送来。
谭爷道:“白天看过,有两处坡不好走,大家需要小心。”陈铁匠道:“累了大家了。”
嘎嘎……嘎嘎……
乌鸦飞过,应是嗅到了死人的气息了。
第一道破,右后边的抬棺人脚一踩空,重量猛地下压,全部压到了右后边。两人补上,将棺木顶住,肩膀上硬生生地蹭掉一层皮,还能看到隐隐血迹。
我将玉尺拿出来,当即喝道:“领钱便走,休要胡闹。”小鬼吓了一跳,捡起了地上面之前,飞快跑了。这些鬼都属于毕竟单纯,常人吓一吓就吓跑了。但有些鬼就很恐怖,那就是厉鬼恶灵。
期间棺木里面,陈富贵还是动了身子,要把棺木压在地上。被我数次大骂,才作罢。这些抬棺人平时也是有经验的,知道有些老人喜欢作怪,心里面都跟着在骂。陈富贵虽有些不甘心,但最终还是安稳上路。
最后一道坑,是差不多一米高的坎,要过去很不容易。棺木里面的陈富贵估计感应到难题,又要作怪。这坑上面填了些土,一脚踩下去就划了。原本上了一半,有几个抬棺人已经上去,后来一滑棺木后退。
谭爷脸色乌青,喊道:“祸事了。”
我咽下口水,猛地拍了一张镇尸符在棺木后面,大喝一声:“不走回头路,早入轮盘早超生。若走回头路,子孙必遭横祸。”
我单肩顶在棺木后面,喊道:“上……”
猛地,手提篮子装着苹果腊鱼砂糖的老太太王祁氏跳到了我的肩膀上面。
“这么累,要吃苹果吗?”
皱皮一样的手,拿着一个红得诡异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