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刘氏方放下花笺,点了点女儿的鼻尖,笑道:“素日你和闺阁中女儿交往,并不事事要我裁决,怎么今儿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贾瑛猴上去撒娇,“还是娘最懂女儿。”又笑嘻嘻的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程家小姐从前被赐婚给了大皇子的嫡长子。现在这个样子,女儿倒是拿不定该用什么态度对人了。”
说来程家小姐如今的身份也颇为尴尬。她被赐婚的时候,大皇子还是武王,总理兵部,乃是皇子中最热门的人选。这大皇子一去,被贬为庶人,周琅也成了罪人之后。皇上又没有说要取消婚约,那她岂不是注定要成为罪人之妇?
但是大皇子家眷还在武王府住着,那等程家小姐嫁进去了,岂不是要一辈子呆在那个府里?
光是这样想着,贾瑛不觉不寒而栗。她不由说:“女儿先前还在想,如今婚期渐进,她不呆在家里绣嫁妆,反而突然广邀京中贵女,不知有什么盘算。现在想来,不趁着未出阁前和姊妹们多见见,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刘氏不以为意的说:“管她有甚么盘管。她既请了你,你想去便去,散散心也好。只一点,万事小心,别靠近水边,也别自己一个人行动,免得被人算计了去。”
贾瑛也是这个想头,她笑道:“女儿可有口福了。”
刘氏嗔道:“还未入秋,太早的螃蟹有什么好滋味?况蟹肉寒凉,你少吃点罢!”又叫来贾瑛身边的人叮嘱道,“看着你们姑娘,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仔细你们的皮。”
贾瑛吐着舌头,她一贯不大省心,唐嬷嬷为此说了几次。再让丫鬟们也管着她,贾瑛顿觉人生无望了。她苦着一张脸说:“好娘亲,唐嬷嬷已经训斥过我了。你再吓她们,女儿可不得自由了。”
刘氏怜爱的说,“瑛儿也大了,我知你有分寸。”又道:“等秋天蟹肥的时候,叫庄子里送几篓上来。到时候由着你吃。只不许过量。”
“那我可要邀上几个好友,把去年酿的青梅酒拿出来,好好吃上一回。”贾瑛喜滋滋的盘算着。刘氏听了,只一笑。
过了几日,贾瑛果然乘了马车去丞相家赴宴。贾瑚去衙门了,贾琏也要上学。刘氏琢磨着该给儿子女儿们做秋天的衣裳了,遂叫人开了库房,挑选些料子出来。
正忙着叫人把布料搬出来,忽有人来报,二老爷家的夫人过来了,还带着宝二爷和二小姐。
刘氏一边走,一边吩咐:“方才看的缎子极多,料子好,颜色也还鲜亮,放在库房里没得浪费了。拿出几匹来,给宝玉和探丫头做衣裳。要一个百蝶穿花花样的,一个流云蝙蝠花样的。余下各样折枝花样的,也各要一匹。”话毕,白果一一记下了,便着人去拿。
及见了小王氏,刘氏笑道:“弟妹来的可巧,方才正在后楼上找缎子呢,想着也该给宝玉和探丫头拿两匹做衣裳。回头叫人给你送过去。”
小王氏忙推辞道:“很不必。家里衣裳极多的,况小孩子家家的,没得叫嫂子破费。”
刘氏道:“都是我侄子侄女,给自家人用,怎么个破费了?小孩子正是费衣裳的时候,多做几身,出门做客也好看。”
见状,小王氏只得受了,乃笑道:“偏了嫂子的好东西了。每次我来,嫂子总给这给那的,倒叫人十分不好意思。哎呀呀,下次我若空着手来,嫂子可别把我这个上门打秋风的给打出去了。”
因着贾政的迂脾气,两家人来往,也不送什么贵重东西。什么宝玉爱吃的点心啊,探丫头喜欢的顽器,都是给小孩子用的。送料子也不是头一回,说给几个孩子做衣裳,分量却十足,给十个人做也尽够了,明摆着是补贴。
每每小王氏总觉心下不安,说这话,也有试探的意思。
“不过是几个花儿果儿,哪里值得你放在心上!”刘氏笑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把宝玉留在这儿,给我做儿子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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