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手指拿开了。他关上阳台窗户,给梁则正打电话。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喂。”几声机械音过后,电话被接起来,梁则正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过来,背景特别静。张子翔猜想他大概把窗户全都关得死死的,连窗帘都一起拉上,又钻在书房里看书。
在梁则正家待了三天,通过观察,张子翔发现梁则正看书的时候比他想象中还要专注得多,有的时候甚至需要叫好几声才听得见。而且,书只要拿起来,就好像粘在了手上一样,张子翔觉得这人可以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一直坐着看。他拿着书,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好像一座不举火炬的自由女神。
有几次张子翔想象着梁则正把手心冲下,书粘在手上甩都甩不下来的模样,就像在变魔术,忍不住笑。第一次笑梁则正大概没听见,一点反应也没有。第二次瞥了他一眼。第三次的时候可能是受不了了,问他:“你笑什么呢?”张子翔没敢告诉他,只说:“我这本书好看。”
然后梁则正点点头,不理他了。
“新年快乐。”
“嗯。”
“你刚才给我发短信来着?”
“嗯。”
“我手机刚才死机了,全丢了,没看见。问问你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祝你新年快乐。”
他在那头做了个比较浅的深呼吸,张子翔猜想他大概还在书桌前。同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借着接电话的机会换一换。
这时,电话的背景里有了炮声,特别远。张子翔这头同时也有人在不远的地方点礼花,这次是彩色的。窗台被映成绿色,随即变成了紫,最后是金。点点火星在半空中坠落下去,在城市的光线里特别柔和,像是春天里飞着白雪粉雪的花树。
张子翔回头看了一眼客厅,说:“哦。”
梁则正没有回话,大概在等着张子翔说挂。最后一点火星落下去,夜空复归沉寂,张子翔突然想起梁则正说他一个人的时候平静的表情。
他起了冲动,说:“你一个人的话,我能不能过去找你?”
“你不是回家里去了。”
“对啊。但是今年我家人都回来了,超级多,我在家可碍事了。正好离你不远,你过年的时候还好学不倦,我也不能落后不是?”
梁则正肯定知道他在找借口。他似乎犹豫了下,给张子翔的话倒是很干脆:“你家里人不反对的话,可以。”
张子翔出阳台的时候家里正在煮饺子,大家都没上桌,菜正在往外端。他们一家没有守岁的习惯,而且堂哥家都离得远,奶奶家住不下这么多人,早点吃完年夜饭回去睡觉,就每年都提前。饺子端上来,张子翔掰开吹凉了喂小侄子一个,自己也捏一个吃,味道不错,就拿了个饭盒,装进去一盒饺子。
“翔翔啊,你怎么也走这么早?”他三叔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喊他。
“我有个朋友,今年一人过年,刚才我在阳台上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那边连放炮的动静都没有,可凄凉了。”张子翔灿烂地笑着说,他每次背后说梁则正坏话的时候都特别愉悦,“感觉都快哭了,我看看他去。”
张子翔奶奶善良,真信了,说:“那赶紧去吧,这孩子家里怎么回事?你问他吃饭了没有?别光拿饺子,多给带点菜。”
梁则正吃没吃过晚饭,张子翔还真猜不出来。他去梁则正那里一般都是下午,待上三四个小时,晚饭前就回来了。梁则正的作息时间,包括他独身一人饭怎么吃,他全都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张子翔说,他被奶奶问得一愣,“刚才忘问了。”
“那带点吧,吃了也不怕,一样都带点。”张子翔大姑起身。她年纪也不小了,很富态,腿不太好,一颠一颠去厨房给他拿饭盒和保温提袋:“你俩一块吃,多带点,多吃点,过年得吃饱。”
“哎。”张子翔心里特别暖,应着,忙跟过去拿东西。
“怎么不早说,早说让他也一起来过年。”大姑埋怨。
张子翔想起梁则正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乐了:“我怕他害羞。”
张子翔二哥从另一屋走过来听见,也乐了:“妈,你太单纯了。是不是翔翔女朋友?”
张子翔心里突然一动。他发现自己忘了给杨佳打电话。
堂姐见张子翔不应声,笑:“翔翔也大了,交女朋友了?”
张子翔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否认杨佳的存在:“外省的,人家早回去跟自己家过年去了。你俩真猥琐。”
“外省的?外省的有点不好啊,翔翔,你得想办法把她留在这上班,结了婚还在家旁边住。你可不能跟她跑过去啊。哎呀……这两家不在一个省的,过年也不太好过。”
“最后能不能成还说不定呢,急什么。”张子翔说。说着,就要出去。
“翔翔!”大哥喊他,“诚诚手里是不是你手机后盖?”
“那破玩意儿,不要了!”张子翔关门,喊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