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找你,维琪,我找了你两个月……”
夏洛克忽然对着手机皱起眉:
“维希,这里有一点问题。”
路德维希刚想回话,注意力就被夏洛克带了过去:
“什么问题?”
“你父亲的烟灰盒。”
夏洛克把手机放到她手里,语气有些严肃:
“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但我刚刚想到,你父亲有抽烟的习惯——他在埃及抽当地人自制的卷烟。”
路德维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图片,那正式夏洛克拍摄的,她父亲放在矮几抽屉里的烟灰盒。
他二十分钟前刚和她提起过。
……可烟灰盒有什么问题?她已经看了十年,只是个烟灰盒而已。
路德维希:“所以?”
“哦,维希,我已经把问题摆在了你面前。”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埃及卷烟刺激性非常大,说明你父亲烟瘾并不小,可这个烟灰盒却完全没有被使用过。”
“因为他喜欢这个烟灰盒。他向来对珍爱的东西都是收藏而非使用。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父亲还有一支不昂贵的钢笔藏在抽屉礼盒里,也是全新的。”
不昂贵,排除了因为价格太高而不舍得使用的情况。
放在礼盒里,说明他是因为送礼的人而珍藏了这只钢笔。
路德维希把手机还给夏洛克,眼神就像在说——
“这一点事情也值得你专门提出来和我说?”
夏洛克:“……”
路德维希转向铂金色头发的男孩:“抱歉,你继续。”
男孩笑了笑,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随口问道:
“你怎么会凌晨四点跑到雨果大街?我听到你父亲,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路德维希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是“你”,完全忽略了存在感极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我们来处理一点私人事务。”
她着重强调了“我们”。
即便福尔摩斯并不需要其他人来强调他的存在感。
路德维希这么做,没有别的理由,只是不想被翻旧账——有一个记忆力惊人还喜欢讨价还价强调她份内职责的男朋友,有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是吗?这么说,你现在还住在法国?”
“不,我现在住在英国伦敦贝……”
“街”的发音还没有说出口,夏洛克忽然又开口,正正巧巧地打断了她:
“我们到了。”
没有等年轻的司机停稳,夏洛克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顺便拉着路德维希。
他黑色的大衣被风掀起弧度,就像每一次他在出租车停稳之前跳下来一样。
“维琪!”
身后的男孩叫住了她,路德维希回过头。
铂金色头发的男孩把车慢慢开到她身边,从灰色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过来。
“我以为你今天会来,所以给你准备了迟到的生日礼物——我本来打算今天和你告白的。”
他轻声说:
“你没有来,我很失望……但上帝不忍看他的子民如此失落,于是我又见到了你。”
“谢谢你。”
路德维希慢慢伸手接过那个小盒子:
“但我已经有交往对象了,所以……我很抱歉。”
夏洛克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大概是在等她把事情处理完。
男孩朝夏洛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笑了笑,耀眼的铂金色头发在灯光下闪耀。
“有交往对象并不是问题。”
语气笃定,是年轻人特有的不屑一顾。
他顺势拉过路德维希的手轻吻了一下,抬起头,微微地笑了:
“维琪,你才十八岁,自然不可能只交一个男朋友——如果他是现在这一个,那么我就是下一个。”
路德维希:“……”
少年,你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正站在你两米远的地方么?
我已经看见你死亡的罗盘转动起来了。
“我知道你忘了我的名字……这是你第二次忘记我的名字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记得。”
他再次发动了引擎:
“我叫塞万提斯。”
“……谢谢你送我们,一路走好,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朝她挥了挥手,对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在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潇洒地说:
“等你们分手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路德维希:“……”
塞万提斯少年,请千万一路走好。
路德维希走到夏洛克身边:“走了,先生。”
夏洛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拆开礼物看一下吗,维琪?”
“……维琪是我班上那群小男孩给我起的外号,我当时睡着了,他们就当我默认了。”
路德维希拆开一层层的包装纸:
“学长不要和学弟比幼稚,好吗?”
夏洛克:“……”
礼盒被打开,里面是一根包装精美的,细长的金属发夹,一头镶着细小的水晶。
——意外符合她的品味。
夏洛克凑过来看了一眼,淡淡地评价道:
“硬度和纯度勉强达到中等水平。”
路德维希把它别在黑色丝绸的裤子口袋上:
“还有一个好处,你不觉得这根发夹和你上次教我开锁时用的工具很像?”
夏洛克瞥了她的袋口一眼:
“这个太弯了,等你开锁技术再熟练一点才可以用。”
路德维希抬起头,长久地盯着夏洛克的脸,就像他头上突然长出了犄角:
“你今天怎么这么仁慈大度?”
在塞万提斯当面挑衅之后?这可一点都不像夏洛克。
夏洛克不置可否:“为什么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法国驾照。
然后——轻飘飘地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在他即将因为无证驾驶而被吊销驾照的时候,我们应该秉持更多的宽容之心。”
路德维希:“……”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张被抛弃的驾照:
“你什么时候偷了他的……”
路德维希忽然了悟了……车经过缓冲带的时候,那种小幅度的颠簸,她没坐稳可以解释,夏洛克怎么可能坐不稳?
夏洛克双手插着口袋,侧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真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什么时候呢?”
路德维希:“……”
半分钟之后,两人走在塞纳河右岸的博堡大街上,迎着凌晨四点的微风,闷闷地笑起来。
塞纳河右岸的博堡大街,乔治-蓬皮杜国家艺术文化中心。
阶梯形长廊形成的波浪在蓬皮杜艺术中心主楼的墙面上翻滚着,这座占地7500平方米的巨大建筑,就像用管子和铁架筑成的机械工厂。
夏洛克之前说的话——
“方法用了第一次,就习惯性地用第二次,破解密码的人是这样,写密码的人也同样是这样。”
和喷泉与芳汀的谜语一样,在第一次破解了路德维希教授的密码之后,第二次,就已经轻车熟路。
蓬皮杜,pompidou。
而苹果的法文也是——d’or。
路德维希站在这座以法国总统蓬皮杜命名的文化“炼油厂”前,面无表情地说:
“所以,先生,我们该如何在一堆博物馆和图书馆中,找到一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