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听见王熙凤的话顿时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王熙凤问道:“分出去?分家?”
王熙凤点点头,道:“老爷,这可不是我们绝情,实在是二房不安好心,整日的惹事,若继续纵容他们,将来恐会惹来大祸,咱们府里的当家人可是老爷您啊,到时他们惹了事,圣人怪罪下来却要怪到您的头上,咱们大房岂不是冤?”
贾赦皱起眉,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站定看向贾琏,“琏哥儿,你也这么想?父母在,不分家,咱们若开了这个口,往后怕是要顶着个不孝老太太的名声了。”
贾琏劝道:“真正有本事的人家都知道内情如何,二房这二十余年在做派谁家不晓?至于那些只会说嘴拎不清的人家,咱们也无需在意,如今唯一为难的就是老太太,若老太太坚决不松口,这个家也不好分。”
贾赦眉头皱的更紧了,“对,就怕老太太装病威胁我,我总不能不顾老太太死活硬把二房分出去,”他又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忽然看向王熙凤,“你可有什么法子?若能将二房分出去,不拘什么法子,只管用就是,我倒想看看他们离了荣国府还能有什么风光,哼,既然瞧不起我,何必受着我的爵位庇荫!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贾琏有些不满,这种事就该贾赦出头,还能说是长兄如父教训二房,让他们小辈出头算怎么回事?他想开口反驳,王熙凤却悄悄拉住了他,他转过头,见王熙凤起身笑道:“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法子,不过二房如今正闹腾,总能抓到他们的小辫子的,老爷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的。”
贾赦这才满意的笑了,麻烦事都推了出去,他无事一身轻,同他们摆摆手就哼着小曲儿去后院了。
贾琏摇头叹了口气,“你何苦应下这苦差事?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计,一不小心还会落下个挑拨夫家分家的恶媳名声,唉,你且歇着,分家的事还是由我出面吧。我到底是大房的袭爵人,不满他们败坏门风还说得过去。”
王熙凤扑哧一笑,“瞧你愁的!我什么时候应过没把握的事?你就等着看吧,这一回啊,他们全都翻身无望了。”
贾琏疑惑的挑挑眉,被勾起了兴趣,“咱们一家子血亲骨肉,为面子也不好做的太绝,哪里能下狠手打压他们?你可是拿住了什么要命的把柄?”
王熙凤轻点了下头,往外看了看,手指微动,设下一层透明的结界,让外人再无法听到他们一点声音,这才底气十足的说道:“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鸳鸯心悦于你吗?”
贾琏不自在的喝了口茶,“好端端的又说这些做什么?她是老太太跟前儿的红人,我自然敬着些,但自咱们成亲以来,这么多年了,我可曾理过什么桃花?你莫不是想翻旧账?”
王熙凤拍了他一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还没说完呢!”
“好好,你说。”贾琏笑着搂住她,只要不是说他的烂桃花就好,他这辈子可是已经拴死在妻子身上了。
王熙凤靠在他肩上说道:“鸳鸯无非就是想求个好归宿罢了,她自幼在府中长大,见过太多繁华,眼界也高了,普通的小厮管事哪里入得了眼?如她们这些丫鬟大约当了主子的姨娘便是最好的归宿了,翻身做半个主子,锦衣玉食,生的孩子也有好前程。我定是不会让你收了她的,府里其他的男主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老,都不合适,她就有些抑郁了。”
贾琏轻笑一声,“一个丫鬟你也知道这许多,不会是因着她有些小心思才特地留心的吧?”
王熙凤笑而不答,继续说道:“正巧我发现老太太同二房在谋划什么,就找了鸳鸯来,允她将来当个掌柜娘子,就是我嫁妆铺子里很年轻的那位掌柜。鸳鸯考虑了小半个月,老太太谋划的事大概不怎么顺利,她终于答应帮我的忙了,所以老太太和二房有什么动向,她都会立刻来禀报我。”
贾琏惊讶了一下,“老太太的得力大丫鬟居然投靠你了?这……怪不得方才你一口应下分家之事,可是有什么把柄连老太太都卷入其中?”
“正是,”王熙凤趴在他肩上悄悄的说,“他们给元春送了不少银子打点,因急于捧元春上位,不愿慢慢等了,竟胆大的去掺合夺嫡之事!你说说,这事儿大不大?这可是要脑袋的事,老太太还有什么借口不同意分家?”
贾琏腾地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他们干什么了?”
王熙凤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夺嫡。”
“夺……夺嫡?”贾琏匆匆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放轻了声音急道,“他们怎么敢?这是在拿我们阖府的命去赌啊!他们凭什么选中效忠的王爷?凭二老爷从没升过的六品小官儿?荒唐!太荒唐了!”
王熙凤拉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放进他手里,轻声安抚,“别急,这事儿才刚刚开始,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我们立马同二房划清界限,往后有什么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不过,我们要先去寻珍大哥一趟,请他开宗祠,一次就将老太太和二房打的不能翻身。不然等将来他们惹出更大的祸就晚了。”
“对,不是每次都能先知道情况的,就按你说的办。立即把鸳鸯叫来同我说一说前因后果,然后我就去见东府珍大哥,此事闹不好会牵连九族的,想来他听了就会郑重处置,即使他和老太太是一样的心思,也管不着咱们大房不愿意掺和。”贾琏已经冷静了下来,之前是听到夺嫡太过震惊了,如今见妻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不紧张了,赶快把家分了才是要紧事。
两夫妻先回了房,然后派人在鸳鸯歇着时把她叫过来。鸳鸯也知道这是大事,成不成就看这次了,她已经投靠了王熙凤,就万万不能让大房失势。于是她将所有知晓的东西事无巨细的向家里禀报了一遍。
贾琏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心里实在怨恨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偏生要闹出各种是非来,若不是老太太撑腰,二房哪来的气焰搅风搅雨?贾琏心里盘算了一番,立刻起身去东府寻贾珍,请贾珍开祠堂请家法分家。
这事儿一点前兆也没有,贾珍乍一听到真是骇了一跳,分家已经是大事了,后头竟还有更大的事。他虽喜欢荣华富贵,不觉得从龙之功有什么不好,但听贾琏的意思,元春根本就没冒头,没得宠,他们贾家掺和夺嫡完全就是送死去了,这他可不愿意,万一事败他会被牵连的啊!
贾珍也是个不在意规矩的,知道实情紧急,见天色还早,便叫人去通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这边则是直接将贾母和大房、二房的人都请去祠堂了。趁着族老还没到,贾珍质问贾母为何不顾全族安危冒如此大险?又质问贾政和王夫人,他们女儿何德何能想要全族倾力相助?
贾母大惊失色,立即去看贾赦和贾琏的神色,察觉他们半点没有诧异,才知她密谋之事早已泄露,如今进了祠堂,她大势已去!
贾母瞬间颓丧,如同老了十岁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是我小看了你们,如今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待要如何?”
贾珍看向贾赦,贾赦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给祖先灵牌上了香又跪下重重的三叩头,以示尊重,然后严肃的说道:“祖先在上,二房贾政同其妻王氏多年来做下的丑事罄竹难书,败坏门风,如今竟敢偷偷掺和天家之事,置全族的兴衰于不顾,贾家实在容不得他们。今日我便以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将他们驱逐,念在兄弟一场,分家产一成予二房,从此两不相干。”
贾赦的话惊住了贾母、贾政和王夫人,贾政夫妻吵着不答应,贾母抖着手铁青着脸指向贾赦,骂道:“原来竟是你搞的鬼,弄这许多事出来都是为了对付你弟弟,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你可还将我这母亲放在眼里?你不孝啊!大不孝!”
贾赦有些退缩,贾琏急忙上前一步站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手臂,贾赦想起先前儿子儿媳说的那些话,今日必须将二房解决掉,便沉住气,面无表情的说道:“任由他们给玷污了贾家的名声才是愧对祖宗,您是我的母亲,但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您既然瞒着我这个当家人私下里谋划了这种逆天之事,我也顾不得孝不孝了。君臣、君臣,我要先忠于圣人才能顾及家中,如今您的所作所为便是对圣人不忠,我必不能容。”
贾母瞪大了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大逆不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珍哥儿,你就任由他胡作非为?贾家的名声当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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