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蒲扇的手顿了住,微生子珏淡淡低喃:“果然是七叔的儿子吗?”
乌邪与七王爷乃是一母所生,他见过七王爷的画像,与乌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以对于姬语桥的身份,先前就猜到了几分。
清染道:“是的,七王爷去世之时,楼姑娘已怀孕三个多月。”
清霜接着道:“当时她不知自己怀有身孕,欲服毒酒殉情,被皇上的侍卫及时拦下,可惜没能完全拦住,腹中胎儿差点没保住,幸亏后来请到了名医。为了给七王爷留下血脉,楼姑娘勉强撑过了六个月,生下微生子隐的当天便去了。”
联想到君非妾说姬语桥可能有病,以及乌邪时常出入东厂,微生子珏霍然睁开眼,“楼温婉服过毒酒,必定对腹中胎儿有影响罢?”
“主子猜得没错。”清染叹了一口气,声音蓦地沉重起来,“在还未生下来之时,剧毒便已深入骨髓,微生子隐注定活不长久。”
清霜面无表情,冷若霜雪,声音丝毫没有起伏,继续道:“多年来,皇上一直四处寻找奇人异士救治他,从未放弃,为给七王爷留下血脉,皇上真可谓是用心良苦,甚至还请了绝顶高手教他武功,可到头来,还是活不过二十岁。”
微生子珏喉咙窒了窒,静静抬头,望着黑幕上点点繁星,月如牙,散发出的光芒,却极皎洁美丽。
“姬语桥今年,二十八岁了吧?”微生子珏淡淡出声,仿佛预料到什么,掩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头。
清霜道:“为帮助皇上对付八王爷,微生子隐以‘浮生醉’续命,换名姬语桥,执掌东厂。”
浮生醉,是一种罕见的花,香气独特,带有奇毒,一旦服下,神仙难救。
清染道:“这些年,一直是由乌邪炼药,供姬语桥续命,近来用药量猛烈了许多,看情形,三年之内,姬语桥必死无疑。”
饶是冷漠如清霜,也不免叹道:“浮生一醉,姬语桥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浮生一醉,活死人。
胸口似被重锤一击,手中扇柄咔嚓断成数截,从未觉得残月亦能如此刺目,令人无法直视,微生子珏紧紧地合上眼,心底有什么东西土崩瓦解。
清染蹙眉,担忧唤道:“主子……”
“好生查查,浮生之毒的解法。”
清霜提醒道:“主子,浮生醉没有解药。”姬语桥那样一个人,死了真真可惜,但若活着,只怕更为痛苦。
“有的,一定有。”微生子珏声音依旧温雅,却饱含了坚定而不可辩驳的力量。
清霜不言语,清染应道:“是。”
喉咙间泛起一股血腥气,微生子珏强自咽下,挥了挥手,命二人退去。
许多盘亘于心头的疑惑,这一刻,全部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令他既痛苦又难堪。
姬语桥,他的堂哥。
为了保护他们这群兄弟,甘愿独自承受病痛折磨,背负千古骂名。
姬语桥明白的,即便有朝一日扳倒八贤王,他也无法为自己正名,那时候,人们反而会说阉贼胜者为王,颠倒黑白。
可姬语桥丝毫不在乎这些,这世间,他最在乎的只有一个女子,在乎她的人生幸不幸福。
与之相比,他微生子珏何其渺小……
岂止渺小,简直龌龊。
除了感情,姬语桥一无所有,却仍然将最心爱的女子拱手相让,而他接受得心安理得。
清风吹来,衣摆浮动,微生子珏身躯颤抖,喉间血腥之气更甚,一丝殷红,自嘴角无声滑落。
心口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黑色窟窿,将他整个席卷进去,犹如陷入梦魇,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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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饭时,四清和微生子期都在,就连小白猪都趴在一旁,独独不见微生子珏,君非妾随口一问,方知他已独自前往杨家庄,瞬间皱了眉头,扔下筷子咆哮道:“有没有搞错,去杨家庄竟然不跟我们打招呼!难道就他一个人与杨家熟而我们都不是听落的朋友吗?!还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生怕杨家的人当咱们的面暴露出来,所以才提前过去打招呼安排去了?!”
微生子期嘴巴撅得高,都能挂一只水桶了,不满嘀咕道:“人家也想去落落家作客嘛,十五弟怎么可以一个人悄悄溜走……讨厌……”
清染以拳抵嘴,咳嗽了两声,试图解释道:“主子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静。”得知姬语桥的情况后,主子心里痛苦,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才选择避开啊。
别说主子了,就他们兄弟几个,心里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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