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深吸一口气,恢复到那装病的模样,却也被正面对她,一直拿眼角余光留意着她的林芷珊瞧在了眼里,不由得嘴旁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来——虽然在她进屋时就察觉到了林老夫人根本就不像生了一场重病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一丝怀疑,但,因为今世苏姨娘和林依云俩人被她一连再地算计而毁掉,无法再像前世那般在定国公府里作威作福,她又怎知苏姨娘和林依云俩人在离开定国公府之前,不会吩咐人加重林老夫人每日饮食里的毒药份量?
哪怕前世林老夫人并未在年前生过一场大病,但在年后不久,林老夫人却依然就此去世,又有谁知晓今世的林老夫人也会提前去世呢?
幸而,这一切,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心思转念间,林芷珊又道:“二婶,我以为,你该清楚钱大夫只是一个乡野粗人。”
“呵!”孙氏再次冷笑出声,顺便还斜睨了林芷珊一眼,满脸的讥讽和不屑:“珊儿,你这是觉得父亲当年识人不清?”
“我可并未如此说。”林芷珊摊了摊手,道:“若我未记错的话,二婶,这几十年来,你已看遍了盛京所有知名的大夫。”
说到这儿时,林芷珊还特意朝孙氏的肚子瞄了眼,那略有深意的目光,只令孙氏脸色涨得青青红红,脸上的讥讽和不屑等情绪一扫而空,而转为浓浓的恼愤。
林芷珊淡淡地收回目光,径直吩咐道:“喜嬷嬷,带上诊金,备下马车,请仁心堂的李大夫前来府里就诊。”
“是。”喜嬷嬷应了声,立刻离开。
房间里的众人,包括孙氏在内,都拿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林芷珊。
只因这仁心堂的李大夫,虽有一身不输宫庭御医的出神入化的医术,可不是寻常人家能请得起的——一千两银子的出诊金,马车接送,这些都还是小事,关键是他开出的方子都用很普通的药物,却收很高的诊费不说,还要视病人的病情收取一定量的义诊金。
最普通的一个小病,若请李大夫诊治,前后至少需要耗费一万两银子,更不用说林老夫人这样的重病了。
不过,对于富贵人家来说,那些药石无效的大病,只要能治好,哪怕送上一半的家产也愿意,更不用说只是几千两银子的义诊金了。
是的,李大夫只为贫穷人家义诊,而富贵人家,尤其是达官望族,想要请动他,不仅需要大量的钱财,还需要一定的运气,谁让李大夫虽有着这般古怪的诊治规矩,却依然有着无数的人捧着厚厚的银两上门呢。
对于孙氏来说,李大夫的名字就意味着无数到手的银子飞走了,于是,她再也忍不住地说道:“珊儿,这李大夫……”
林芷珊微微挑眉,道:“怎么,难不成二婶宁愿抱着银两过日,也不愿意让李大夫前来府里为祖母诊治?”
“我……”好不容易才将心里恼怒情绪按奈下去的孙氏再次怒了,看向林芷珊的眼眸里满是恼意,正当她准备不管不顾地欺身上前,再次教训一通林芷珊时,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咳。
被打断了那未出口话语的孙氏,头也不回地厉声喝斥道:“谁?”
“咳……”
“哪个作死的……”孙氏柳眉倒竖,愤怒地转身,竟然有人在此时一连再地打断她的话语,让她怎能再忍受下去?!
可,下一刻,孙氏就愣住了。
“母亲,你……”
瞥了眼满脸惊惶失措的孙氏,林芷珊转了转眼珠,很快就换上了一脸的担忧和关切,急走几步,嘴里也轻唤道:“祖母。”
林老夫人那双锐利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孙氏,只将孙氏看得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放在身侧的双手更是颤抖不已,就连牙齿也因过于惊惧而咬得咯吱作响。
这还是孙氏嫁入定国公府后,头一遭看见林老夫人这般毫不掩饰内心戾气和冷冽情绪的眼神。直到此刻,孙氏才恍悟,为何母亲会反对她嫁入定国公府,甚至在她一脸娇羞备嫁的时候,还抓着她的胳膊细细叮嘱着绝不可以和林老夫人对着干不说,甚至还不能在林老夫人面前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更要小心谨慎地做事……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竟在此!
一想到这几十年来,自己都被林老夫人那幅温和善良的模样给欺骗到,甚至不止一次地将出嫁前母亲特意交给她,并告诫她需要妥善珍藏保管的贵重稀罕的物件全部送到林老夫人手里,就只令她的心里一阵阵懊恼和愤恨。
就在此时,林芷珊仿若轻风般的话语拂进孙氏的耳里,只令她脑子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