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费回来,正准备过桥去,回到“美来美”杂货店。
这时候,灵儿在家想必早已把饭菜做好了。
他甩着手,嘴里哼着小曲,在狭窄的桥面上走过。
临近老人的时候,云破月忽然闻到一种久违的味道,述说不清、无尽感慨,但千真万确,那是父亲身上才有的气味。他从乡下走到城市,几年以来,经历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来再没有嗅到这种味道。
熟悉的气味唤醒了云破月沉睡在内心的某种记忆。
他不由得回过头,又仔细打量了矮个子老人一眼。
老人笑了笑,神情淡定:“就是你了……”
云破月一怔:“什么是我?”
“你就是你。”
“我是我,你是谁?”
“老夫白年青,已经找了好几年,此人终于让我碰到。”老人说,“所以你必须放下一切,立刻跟我走……”
云破月搔了搔头:“跟你走?”
“不错。”
“凭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一切只是缘定三生。”
“这好像是说婚姻?”
“师徒缘分也一样。”老人语气坚定。
云破月迟疑了一下:“师徒?”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鸡爪钺?”
“没有。”
“关东大侠白年青这个人呢?”
“也没有听过。”
“唉,看来不是老夫能力不行,本领不济,只是宣扬力度不够。”老人微微叹了口气,说,“只怕今后我也要舍一舍这张老脸,自报奋勇,去人前人后推荐自己去热络一下子……”
“要是我不愿意跟你去又怎样?”
云破月退后一步,靠在桥栏上。
白年青嘿嘿一笑:“那我就会立即把你杀了。”
神情阴森可怖。
云破月头皮发麻。他想转身逃跑,离开这座桥,无奈两条腿却纹丝不动,就像石雕一般。两手也被冻僵在空中。
“你看着我,目光不要移开。”
老人从唇间吐出一句话,云破月不由自主,听从吩咐。蓦然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自己,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石头一样,难以置信的从桥面上冉冉地升起。
离地大约有三尺,悬在空中。
老人说:“晓得我的厉害了吧?”
“快放我下来。”云破月声音干涩。
“好。”老人点点头。
云破月看到自己慢慢落回地面,浑身松软,又可以活动自如了。他攥起拳头,再松开。两手忽而张开忽而合拢,问:“你要教我什么?”
老人继续说:“自然是学武功。”
“我可以学会吗?还能学吗?你要知道我今年十九岁了。”
“天下第一不用想了。”老人不带感情地宣布,“不过凭你的资质,和老夫的独特传授,假以时日,进入十强之内还是不成问题的。”
云破月猛地吸了口气,在肚子里存了一会儿,再缓缓吐出:“好吧,我跟你走。”
老人头也不抬:“这就对了。”
又问:“娃,你叫个啥?”
云破月愣在当场,出来这些年,在外面流浪,接触的全是生人,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名姓,也没有一个人喊过他的姓名。若干年下来,自己叫个啥,他都有些忘了?
在乡下,虽然念过两本书的父亲给他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却是很少有人叫。母亲和乡邻唤他“三子”,那帮洗衣服的妇女笑嘻嘻犯坏,背后起外号,称他“塞牙缝儿的。”
出来后在伐木场背木头,那伙人喊他“乡巴佬”、“傻小子”,在监狱里与飞贼柳一刀偷盗财物,编号为“三二一四”。棺材铺孟广禄老板两口子不屑一顾,骂他为“臭要饭的”,邮政局的同事称呼他,用得最多的是“哎”或“喂”,就连曾经最为亲密接触的罗燕,情浓之际,也只会抱住他,一个劲儿在耳边叫着“我可爱的小男孩”!
想一想这些年下来,还真没有几个人正儿八经叫过他的名字。
老人见他发愣,奇怪地抬起头,不耐烦地说:“自己叫个啥,有啥难说的?你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
云破月长叹了一声。感慨之下,他也不想解释了,答道:“我爸爸给我取了名字,可我给忘了。不配做他的儿子。我母亲姓骆,今后若真像您所说的,学成于无敌天下的武功,那就是个了不得、不平凡的能人。徒儿愿意重新来过。师父,打今儿起,就叫我骆不凡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