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便是知事了也没好处给咱们,依我说,讨好林大人才是正经呢!我久闻林夫人的名声,端的善妒,如今竟没有一个半个姬妾通房,竟不如送你几个女儿过去服侍林大人,若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宠爱,或者在枕头边儿替咱们说上几句好话,什么好处没有?”
吴夫人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着实有几分嫉妒贾敏,她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凭什么贾敏就有这样好的命,丈夫宠爱,儿女双全,而自己却要面对满屋的姬妾通房丫头?明明说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都是三房五妾的,贾敏此举甚不合理。
盐商大贾之妇平常去拜见贾敏,吴夫人自然去了多次,看其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真真是高高在上,再没见过那样尊贵的人物,通身的气派竟像是神妃仙子一般,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好些,偏生居高临下地向自己问话,略有些回答不好,立时便蹙眉冷脸,若有一言不合的,当即端茶送客,竟是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吴越皱眉道:“你敢送去?说得倒好,谁不知道这林大人在京城的厉害?人家南安郡王府的郡主他都看不中呢,倒看中这几个丫头去?再说了,林夫人是何等人物?那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没的林大人没要这几个丫头,咱们反倒得罪了荣国府去。”
吴夫人忍不住道:“谁让老爷这样直白了?老爷竟没有心计的?难道就不能让林大人心甘情愿地开口?林大人若要了,林夫人还能如何?还不是得脸上带笑地收入房中。何况南安郡主那事儿有什么不得了的?原让林大人休妻另娶,为了前程,林大人那自然是不能了。这几个丫头有什么要紧?横竖伤不到林大人半点体面,传出去,还是风流韵事呢!”
吴越不满地斥责道:“糊涂!你这是让我送命呢!林大人若是愿意,早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了,还等咱们送去?林大人到这里做官半年多,你见谁送一个半个女人过去了?便是上头的人,也没敢提这些!我告诉你,趁早儿地收了这些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家心里在想什么,自己不好过,便想着让别人也不好过,竟不想想,你也是做当家主母的,你不喜欢那些丫头子,别的当家主母就喜欢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不怕别人回送你几个!”
说完,吴越拂袖而去,指着随侍的一个女子道:“翠袖,爷去你房里歇息。”
名唤翠袖的女子原本一直低眉顺眼地站着,听了这话,忙答应一声,看也不看吴夫人一眼,便随着吴越出去了,心里暗暗嘲讽吴夫人,自己容不下姬妾丫头,倒想给林夫人添晦气,难怪老爷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天不肯歇在她房里。
见吴越头也不回地离开,又点名带走最妩媚最妖娆的养女翠袖,吴夫人气得险些掉下泪来,若是吴越略尊重她些,不弄这么些妖精碍眼,她何苦如此?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不也是为了吴家着想么?有什么好处能比得上吹枕头风?太子殿□边尚且有他们家送去的女儿,也没见得罪太子妃,贾敏难道还比太子妃金贵不成?
吴夫人摔了几个茶碗也不解气,吴越倒在翠袖房里歇息得甚好,翠袖好容易盼到吴越过来,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服侍得吴越飘飘欲仙。
吴越听丫鬟说吴夫人打骂了几个丫鬟,只是冷冷一笑。
他能做到扬州首屈一指的大盐商,自然有一千一万个心眼子,对妻子那点心思一看就知道,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林如海那样的人物,连太子都笼络不到,能轮到他们?还想着送美人?自己容不下,便想让别人不好过,真真是愚蠢之极!听说许多世家里面招待堂客时不大使唤丫头,多是小厮小幺儿,便是怕有的堂客酒后看中了他们家的丫头要了去,虽说是雅事一桩,没什么要紧,但主母却不免得罪了其家眷,名声亦不好,偏生又不能不给。
吴越也清楚,男人总是喜爱颜色的,不然他不会养那么些女儿,个个都是从姑苏、扬州等山清水秀的地方挑上来的,生得身材细巧,肌肤润泽,容貌美丽,经过从小到大的调、教,削肩膀,水蛇腰,一动一静都如花似柳,端的让人神魂颠倒,不知替自己办了多少事。但是也要知道,什么人能送,什么人不能送,林如海便是不能送的人之一,他能十年如一日地守着夫人一个,心性之坚非同小可,若是送去了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越如今还想继续做自己的大盐商呢,林如海管着所有盐政,只有他们奉承着林如海,让林如海夫妇心满意足的,绝不能生事让他们不满,要知道林如海权势滔天,只需轻轻几句话,便能瓦解自己的千万家业。他们家的家业看着庞大,其实在权势面前不堪一击。
吴越想起人人都说林如海最疼女儿,那日在湖中所见亦能瞧出几分,倒是得好好利用明年二月其周岁的日子才好,送的礼物不仅金贵,还得稀罕,更得投其所好。
翠袖听吴越一说,娇声笑道:“读书人家,爱的自然是书香了。”
吴越心中一动,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笑道:“可不是,我怎么忘记了,尽想着奇珍异宝了,那些黄白之物,咱们瞧着好,可是如何能入清雅人的眼里?便是送,终究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寻些名家真迹绝世孤本,名为送给林姑娘,实际上也能进林大人的眼。”
不说吴越在这里如何讨好林如海,却说因今年冬天略觉暖和,河水竟未结冰,苏黎一路顺风顺水,不过月余,便抵达到了京城,先进宫向宣康帝回事,而后方去太子宫中请安。
近因宣康帝分派许多事务给诸位得封皇子,甚是重用,太子殿下益发不满,又觉得惶然,每每在东宫中暴跳如雷,偏生无计可施,闻得苏黎回来,脸色登时为之一变,想起方才贺信所言,不禁生出几分不满来,但是想到苏黎为人清高孤傲,诗词书画确为自己所喜,也不似旁人那般,对自己格外不敬,倒收敛了几分怒气,道:“请他进来。”
苏黎进来,见到地上的茶碗碎片,心中一叹,先请了安。
太子殿下亦瞥见了,狠狠地瞪了几个随侍的太监宫女几眼,唬得后者连忙收拾下去,又沏茶上来,方得太子殿下的眼色退了下去。
苏黎叹道:“如今不同往日,殿下该当收敛一些才好。”林如海那日的话,他在回来的路上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想了月余,越想越觉得有理,同时也觉得太子殿下的处境不妙,上有宣康帝忌惮,下有诸皇子虎视眈眈,也许蟠香寺住持说的大劫便应在此处。
太子冷笑道:“收敛?若是收敛些,怕都被他们给生吃了!倒是你,贺信说,是你不愿意替孤拉拢林如海的?还说有什么后果都由你承担?”
苏黎道:“微臣所言并非此意。殿下可愿听微臣一言?”
太子想到自己身边虽然拥护者众多,但是似苏黎这般尽心尽力,又从不生别心的却没有半个,苏黎跟着自己,无非是当初和他志趣相投,也因此比别人更真诚了些,遂点头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孤倒是要听听。那林如海位高权重,如今已经过年了,父皇也没有让他任满调职的意思,瞧着竟似能连任的,不拉拢了他,让别人拉拢了去不成?”
苏黎摇了摇头,道:“如海兄只忠于朝廷和圣人老爷,别无二心,不然,何以圣人知晓微臣去过林家,却未曾问过半句?如海兄既不为殿下拉拢,也不会被其他各位王爷拉拢,他是仁人君子,说到做到,因此殿下不必担心。”
太子一愣,问道:“你说父皇知道你去过林家?”
苏黎上前两步,低声道:“怕是殿下所有的事情圣人都一清二楚呢!因此我劝殿下收敛一些。这其中的厉害,殿下且听我细细道来。”
太子私下做了不少事,亦说了不少话,多有不满圣人分派诸皇子之意,听苏黎这么一说,饶是他监国多次,处理过无数朝廷大事,亦忍不住有三分害怕,忙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道:“你坐下说,孤听着。”
苏黎谢了恩,方坐下,先喝了一口茶,问道:“敢问殿下一句,倘若有一日殿下依旧年富力强,小殿下们却已在算计着殿下所有的家业,殿下该当如何?”
太子双眉一挑,怒道:“他们谁敢!”
苏黎淡淡一笑,重复了一遍自己问的话,道:“不说他们敢于不敢,只问殿下该当如何?”
太子不假思索地道:“孤还没死呢,小的们就开始算计老子了?若叫孤得知他们怎么算计孤,自然不会让他们得到丝毫,只挑那些老实本分的继承孤的一切,孤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哪个儿子都能继承孤的东西。”他自幼乃由宣康帝教养长大,聪慧非常,人尽皆知,从前下面诸位皇子皆不敢蠢蠢欲动,可见他既得宣康帝之宠,又得下面兄弟之敬,端的英明神武,话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了,睁大眼睛望着苏黎,额头汗水如雨直下。
苏黎心中登时一松,知道他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点头微笑道:“当家作主的总怕下面儿孙觊觎着自己的家业,殿下尚且如此想,何况圣人呢?又何况这是一国之基业,而非一家一户,更不能不谨慎小心。”
太子张口结舌,脸色剧变,竟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苏黎走后,他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一夜不曾合眼,至次日一早方脚步虚浮地走出来,面容苍白,神色憔悴,命人请来苏黎,开口便问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苏黎不答反问道:“殿下认为是何人告诉微臣?”
太子沉思片刻,道:“我听贺信说,你在回来之前只去见过林如海一回,见过他后,神色大变,匆匆回京。我想着,事先曾经命你设法拉拢林如海,你既然没有依言而为,又对贺信说一切后果由你承担,思来想去,也只有林如海一人了。”
苏黎颔首道:“微臣觉得如海之言确如金玉,若不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微臣哪里能想到殿下处境之难?殿下想了一夜,可曾悟出了些什么?”
太子闭上眼睛,嘴角略过一丝苦涩,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尚且希望儿孙兄友弟恭,安分随时,何况父皇这样的一国之君呢?父皇自然也希望我和诸位兄弟手足情深,而不是争权夺利,横竖父皇并非我一个儿子,下面还有好些皇子呢,各个聪明伶俐,皇家的庶子也能继承皇位,比不得寻常宗室或是书香世家,非嫡不能继承宗祧。”
说到这里,他睁开眼睛,语气凝重,道:“这个林如海,果然厉害,难怪父皇如此看重他,竟也不担心别人去拉拢他。在你南下之后,其他皇子也有打发人去,据说都是奔着林如海去的,我还笑他们比咱们晚了一步呢。”
苏黎叹道:“殿下打算日后如何做呢?”
太子却问道:“你和林如海交情那样好,他才有这样的言语提醒你,继而你点醒我,不知他是否说过该当如何做?以他的本事,必然已经有了极好的说法罢?”
苏黎想了想,将林如海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他也是瞧着太子并没有怪罪林如海的意思,反而隐隐带着一丝感激,方如此言语,不然,他定然不会说是林如海提醒了自己。
太子一面听,一面点头,待他说完,忽然道:“这些事倒也容易改正,孤既知错在何处,自然不会继续糊涂下去。不过就是几两银子一些势力罢了,和父皇的宠爱相比算什么?孤如今的一切都是父皇赐予,自然是让父皇满意要紧,就这么办罢。日后孤只管听从父皇吩咐,平常讲究些诗词书画,你常来,余者我也不见了,亦不与之亲近了。”
苏黎又惊又喜,喜的是太子能听进去,惊的是太子竟然舍得已经到手的那些势力。
太子见状,微微一笑,道:“原本孤总觉得父皇对孤不满意,所以重用那些兄弟,想让他们取代孤,因此孤心里急得很,就怕此事成真,不得不替自己打算,时时刻刻想着多拉拢些官员,多培养些势力。如今想来,定是孤的做法令父皇有所忌惮了,方令兄弟以制衡于孤。孤毕竟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即使孤如今令父皇有所失望,待孤不如从前,但是较之其他兄弟,父皇仍旧是最疼孤的,既然如此,孤便让父皇永远最疼孤罢,孝子贤孙孤也做得,父皇喜欢无欲无求的太子,孤便做个无欲无求的太子,一切唯父皇马首是瞻。”
苏黎听他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心中顿时一宽,脸上亦露出几分笑容,点头赞叹道:“殿下能如此想,微臣便放心了。此后殿下行事,多多地为圣人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得了圣人的宠爱,对殿下而言,总不会错的。”
他们已如此行事了,若最终仍旧事败,那就是有命无运,怨不得他人。
好生歇息了一日,第二日太子便将门下孝敬的银子东西统统捧到了宣康帝跟前,除了俸禄、宣康帝的赏赐和庄子上的出息外,半点未留。
太子原是极聪明的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如从前那样好,所以万万耽搁不起。
他没有告诉苏黎的是,他曾经见过保龄侯府的史鼎几次,偶然听他酒后醉言,说林如海懂得相面之术,说他几时落榜便几时落榜,说他考中第几名便考中第几名,当真灵验非常,因此,在他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林如海此人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望着宣康帝眼底的惊诧,太子情真意切地道:“儿子总认为父皇不疼儿子了,为了能坐稳太子之位,所以儿子才想着得到更多的银子更多的势力,想让父皇更看重儿子些,可是如今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想到父皇的难处,因此儿子特特来向父皇请罪,之前都是儿子想左了,世上哪有不疼爱自己儿子的父亲呢?实在是愧疚之极。”
宣康帝看着太子递上来的财物清单,上面单是白银便有数十万两,其余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粗粗一算,除了太子已经花掉的,其他的财物的确全部都在这里,不由得轻笑一声,道:“你愧疚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虽是三十岁的人了,早就做了父亲,此时竟忍不住红了脸,呐呐地道:“儿子做了许多让父皇失望的事情,此时此刻,竟是一言难尽了。”
太子没说出让他自己觉得愧疚的事情,但是宣康帝却觉得有些欣慰,寻根究底,他还是最宠爱这个儿子,旁人万万不及,不过和皇位相比,到底后者更要紧些,道:“你把银子东西都给了我,日后如何过活呢?我记得,这些都是门下孝敬你的罢?”
太子点头道:“回父皇,儿子如今有俸禄,每年还有父皇的赏赐,还有门下庄子铺子的出息,若是儿子俭省些,没门下孝敬的这些银子,也够使了。儿子听说北边儿又闹雪灾了,西南又发生了地动,处处都要银子,儿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却也能尽一点绵薄之力,为父皇解忧,这些银子儿子用不到,请父皇都送去赈灾罢,或可略减国库之负。”
说到此处,他羞赧地道:“以前儿子不懂事,把银子都花到了不该花的地方,父皇不会怪儿子大手大脚罢?儿子活到今年三十岁才懂事,真真是羞愤欲死。”
太子说的都是实话,虽然他知道宣康帝的想法了,但是更明白宣康帝先是君,后是父,自己之前也有不是之处。如今他虽然是根据宣康帝的喜好改正自己的脾性作为,但是自己自小丧母,皆是由这位父皇抚养,自然还是希望父慈子孝,共享天伦。他是想继承皇位,登基为帝,但是前提是父皇龙驭宾天传给自己,而不是自己弑父逼宫。
他现在明白了很多,虽然有些晚,但是还不迟,宁可自己成为那老实本分的儿子,不愿意宣康帝选择其他老实本分的儿子,他是太子,又是嫡子,自己若是不登上皇位,不管其他兄弟谁做了皇帝,都不会容下自己,因为自己才是正统,自己在,他们便名不正言不顺。
宣康帝道:“既然如此,我就替那些灾民收下了。”
说话间,宣康帝脸上多了一丝笑容,眉宇间的愁闷稍解,心中十分欣慰,他虽然不知儿子为什么突然改变,但是他的这种改变让他觉得高兴,至于原因,总会知道的。
交出银子之后,太子当真一改往日做派,不再处处拉拢势力了,离所有朝廷官员都是不远不近,连身边的人都打发了许多出去,竟是有一种孤高的气派,让所有人都觉得诧异非常。他除了跟宣康帝处理一些朝廷事务外,便只顾着赏花游玩,尤其常叫苏黎相陪,或是吟诗,或是作画,又或者弹琴清唱,端的自在逍遥。
宣康帝原不信太子一夕之间便和从前判若两人,恐他对自己阳奉阴违,可是经他派人细细查访,太子的确改变了许多,脸上不再有昔日的急躁之色,唯见一种看破世情的沉静和从容,愈加有储君风范了,心下不由得十分满意。
林如海远在江南,自然不知太子的改变,若是知道,也只能说一句太子犹有可为,不过苏黎曾经登门的世情他仍旧写在了折子里送到宣康帝跟前。如今,他正在等着叶停前来拜见。途中数月,叶停总算赶到江南了,林如海麾下的官员心中都暗自嘲讽,到底是身娇肉贵得太过,竟然好几个月才到任,林如海也是世家子弟,还是拖家带口的呢,也没见像叶停这样托大,不过病一场,便停停歇歇几个月。
叶停虽也是官员,但是林如海位高权重,因此林如海只等着他来拜见,并不似其他盐商并寻常小官小吏那样去迎接叶停,又设宴给他接风洗尘,格外热闹。
叶停明白自己的处境,到了扬州不敢生事,交接完后,唯有兢兢业业地上班办事。
林如海倒有些诧异,难道叶停果然长进了?并未和王子腾说什么?即使如此,林如海仍是不敢掉以轻心,索性还跟贾敏说了一回其中的厉害。
贾敏一听到王子腾和叶停等人的名字就觉得头疼,这其中一个因族弟之死和自家结了怨,自己和王夫人又不和,另一个为了多少年没见的霍灿依旧记恨着自己和林如海,他们凑在一处,自己才不信他们没有什么主意针对自己家,故行事十分谨慎。
叶停抵达扬州时已是年底,至他交接好上了班,便是正月了,正月里无公务,各家都请吃年酒,外面堂客,里面女宾,这日轮到扬州知府刘瑛家请吃酒,林如海和贾敏分开赴宴。
又因林如海素疼黛玉,身边除了已渐渐长成的林睿外,还有未满一岁的黛玉。
但凡是扬州一带的人,多知晓林如海爱女之心,当真是眼中珠、掌中宝,何况黛玉不足一岁,便是出来见到堂客,亦无甚不可,都不如何在意,反赞黛玉生得好,不料黛玉从前跟着林如海出来进去十分欢喜,今儿却是眉头蹙起,眼里含泪。
林如海素知女儿癖性喜洁,忽一眼瞥见宴上笙歌处处,又有许多堂客划拳吃酒,猜枚说笑,便是自己亦觉得十分热闹不堪,何况黛玉乎?忙命在外面伺候的奶娘嬷嬷十来个人送黛玉到贾敏身边,免得在这里熏坏了她,果然才一出厅,黛玉眉头便舒展开来。
林如海看着奶娘嬷嬷等在刘家管事媳妇的带领下去了后院,过一时,贾敏打发婆子来告诉林如海说黛玉已经到身边了,林如海方放心地回到厅中。
彼时厅中尽是堂客,又有刘家的公子带年轻的哥儿们去偏厅玩耍,厅中已撤去外面的戏子,换了歌舞上来。戏子唱戏时面上皆有粉墨,纵然身形婀娜,眉眼俏丽,离得远远的亦瞧不清楚,然而这些歌舞女子便不同了,一水儿的面桃腮,削肩细腰,十分美貌。
看到不少堂客吃了几杯酒便露出丑态,对着场内女子指指点点,目露急色,林如海不动声色地坐回原位,不多时,便有歌女上来敬酒。
林如海不曾理会,只对刘瑛冷笑一声,登时吓得刘瑛魂飞魄散,他今日请了歌舞班子,原是得人献计,可不是来惹林如海生气的,忙上来赔罪,骂那歌女不懂规矩,又对林如海赔笑道:“原本想着请个歌舞班子热闹一番,比昆腔好看些,哪里想到这么没眼色。”
林如海洁身自好,不涉花街柳巷,不近歌女戏子,又不好男风,真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便是刘瑛的夫人,每常在家,也对林如海赞誉不尽,对于贾敏更是羡慕非常。
刘瑛既知林如海之性,自然不会巴巴儿地命歌女如此作为。
林如海淡淡一笑,并没有言语,也没有生气,只见那歌女听了刘瑛的训斥迅速退下去,他脸上的神色方缓和了一些,刘瑛见状,也放下心来。
不想酒宴散后,各人更衣之时,忽有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