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外面烈日正盛,蝉鸣不断,越发觉得觉得闷热难耐。
很快有宫女小跑着从外面进来,瞧见里面还是面色发黑的孩子,又急急跑了出去,等见到了徐夫人,才道:“太子如今还是昏迷着,皇后娘娘已经哭晕过去了。”
“那快让我们去看看……”徐夫人之前因为身体不适,原本丰腴的身子如今已经消瘦到两颊凹陷了,一早听说太子中毒后,更是茶饭不思,好容易托了人去里头看看,谁知竟是这样的状况。
宫女看着她,也是十分为难:“徐夫人,娘娘曾吩咐过,怕您伤心,不让您过去看,奴婢也做不得主。”
徐昭昭在一旁也是干着急:“那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还要再看看情况呢,不过皇后娘娘会医术,在晕过去之前,也已经交代了法子了,想来不会没救的。”宫女说的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慎要砍了头。
“皇后娘娘当真有办法?”徐夫人忙道。
宫女点点头:“您放心吧……”
“我如何放的了心,如今皇后身子也不好,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徐夫人实在是忍不了,干脆要提步往外去,哪知守在外面的嬷嬷们瞬间就涌了出来将她给拦住了:“皇后娘娘有吩咐……”
“可我是皇后娘娘的亲舅母,我就不信皇后娘娘还真把我怎么着了!”徐夫人如今只觉得现在的皇后奇怪,却从未想过,这个皇后会是个假的。
她这样说,外面那些嬷嬷们却只是冷硬道:“今儿夫人要走,除非从奴婢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徐昭昭忍不住道,那些个嬷嬷们却不以为忤,冷漠着脸不出声。
徐夫人想要强硬的闯出去,以为她们不会再过多阻拦,谁知她才踏出门槛,其中一个嬷嬷抬手便将她给推了回去,结果一个不稳,人狠狠的就往后摔了去,腰刚好磕在桌角上,疼的徐夫人整张脸瞬间白了下来。
徐昭昭气得面色微青,忙上前扶起徐夫人,才怒道:“你们做什么!”
“奴婢们只是按吩咐办事!”那几个嬷嬷冷淡说完,便扭头要走,徐昭昭气不过,上前要动手,谁知这才一动手,便发现这些嬷嬷竟都是会功夫的。
她吓了一跳,还不等问出声,就听到一道冷喝传来。
“皇上驾到,还不跪地行礼!”
“皇上?”
所有人回头看去,原以为微服私访好几个月不得回来的皇上赵怀琰,居然直接朝这儿走了过来,眉目冷寒,带着杀气。
那几个嬷嬷当即眼珠子一转,等赵怀琰靠近行了礼后,便有一个悄悄要溜出去,可不等走出这宫门,就被守在外面的高禀给拦住了。
赵怀琰看了眼面上直冒冷汗的徐夫人,才跟徐昭昭道:“你先带徐夫人回徐府去。”
“可是太子……”
“朕自有分寸。”赵怀琰淡漠说完,转头看了眼正殿。他连夜赶回来,不仅仅只是为了孩子,还有他的婳儿。
徐昭昭看他似乎有了计划,不敢多谈,立即叫人随她一起扶着徐夫人便出去了。
等他们一走,赵怀琰才冷淡扫了眼这院子里的下人,道:“全部拿下,交由大理寺处置!”
“是!”
在外的高禀很快应下,赵怀琰这才提步往正殿而去。
他此番回来的急且隐秘,所以到现在,辛夷还不知道他已经回宫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儿,一样的心疼,可是这病却是要拖几日,也好警告林锦婳跟师兄人,让他们不要轻易出来坏了事。
她正想着,忽然发现身边的人都猛地紧张起来,就连身边的梅儿也不断的朝她使眼色。
她感觉到身后忽然出现的一股寒气,慢慢转身,才看到了一身黑衣还不及换下来的赵怀琰。
她怔住,她预计的时间,最起码也要十来日之后,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将北燕公主接来了大齐,也正好想办法恢复了江太妃的后位。
可为何他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躲避过了她所有的眼线?
她垂眸欲行礼,赵怀琰却只淡淡看着高禀:“将人带走。”
“是!”高禀应下,立即上前要去抱走葡萄,却被着急的梅儿上前拦住,但梅儿话还未出声,赵怀琰手里的寒剑已经挑出,直接刺穿了她的心脏。
梅儿瞪大眼睛,还未张开口,便咽了气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在场的宫人和御医全部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赵怀琰神色却丝毫未变。
高禀迅速上前将孩子抱起往外而去,辛夷也跟着浅笑起来,他这样做,是已经确定自己是假的林锦婳了吧,还真是快啊。
她对身边的宫人道:“本宫与皇上有话要说,都退下吧。”
“是!”
底下的人迅速应下,很快便出了宫殿去。
等人都走了,辛夷才笑着给赵怀琰行了礼:“皇上日夜奔波,也累了吧,臣妾服侍您……”
“你也配吗?”
赵怀琰淡漠出声,辛夷欲上前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她抬眸浅笑看着赵怀琰:“为何不配?”
“你穿上婳儿的衣裳,将自己扮做另一个人时,便已低入了尘埃。”赵怀琰无情戳破她的假面具。他素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但自从有了婳儿之后,他待女子都温和了不少,可偏偏面前这一个,他半分的怜惜也没有。
辛夷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甚至连一份鄙夷都没有,他觉得,自己连被他鄙视的资格都没有吧。
她眼底的笑意慢慢转为寒气,面上的笑容却不曾落下:“皇上既然开始演这场戏了,何不陪臣妾演完呢,现在若是让这场戏草草收场,不止太子会死,林家父子也会跟我陪葬。对了,还有林锦婳。”
她笑意扬起,看着赵怀琰眼神里些微的波动,轻笑:“臣妾要的不多,只要能安安稳稳留在这宫里,成为林锦婳,享受她的生活就够了,只要皇上能准许,臣妾不会伤害太子,也不会伤害林家人和徐家人,至于林锦婳,我更加不会害她。”
“你在威胁朕……”
“早就该威胁皇上了,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轻信了皇上,却让你背着我偷偷去找了林锦婳!”她说起此事来,颇为生气,仿佛一腔痴情错付的背叛一般。
赵怀琰看着面前顶着跟锦婳一个模样的人,漠然:“那朕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赵怀琰负在身后的手微紧,冷漠睨着她。他的条件,当然是能顺利救回婳儿,又面前之人自食恶果的条件!
豫州城中的小镇里。
林锦婳一早醒来,便听到外面有嬉闹的声音,很是热闹。
她起了身来,坐在梳妆台前,才发现梳妆台上不知何时摆了一个妆奁盒子,打开来,里面放满了琳琅的首饰,一侧还放着一套新裁减的衣裳,梨花白的长裙,配上一条编好的红色腰带。
“夫人醒了。”
房门被推开,素馨进来后,将端来的早膳放在一侧,才朝她笑道:“今日是七夕,先生出去办事,今日您可以自己在小镇上逛逛。”
林锦婳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必了,我就在这屋里。”
素馨微微皱眉:“您不想知道有关您家人的消息吗?”
“家人……”林锦婳这才抬头看她:“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应该也就是京城某个贵族来的小姐,今日七夕鹊桥会,会有不少京城的人过来参加,你若是想打听消息,最好自己出去。”素馨说完,还看了眼那新裁的衣裳,道:“衣裳是先生特意为你挑的,今日便换上吧,你以前的衣裳我都拿去烧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林锦婳抬手抚着这衣衫,心里却在度量她方才的话,她说会有京城的人来这灯会,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消息也可以传到京城去?
她总觉得长孙玄隐不会做这么简单的事,可不去又彻底没了希望……
想了想,她还是换上了这身衣裳。
出门后,小文小武便跟了来,不见小香,一问才知道她昨儿受了惊,今日在家休息。
“为何受惊?”林锦婳问小文小武。
“不知道,说是晚上撞见了脏东西。”小文性子直些,才说完,就被小武捂住了嘴。
林锦婳还记得小香曾跟自己说过,她见到有人秘密来见长孙玄隐商量什么,难不成是她昨儿又见到了,结果被长孙玄隐给发现了?
她眉心微拧,但看看面前这两个半大孩子,也都是存着怀疑和警惕了。
她进入镇子后,镇子各处都显得和谐又安宁极了,所有人瞧见她出来,一定是恭恭敬敬又友善的,甚至看着她都带着几分感激,时不时还有人过来攀谈几句,话里行间,都是夸赞长孙玄隐的。
这样一个在外杀人不眨眼的人,在这儿却救人无数,他是想赎罪么……
她眸色淡淡,很快在一个凉茶棚子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下午,便已是日暮降临了。
这里的天空格外的干净,好像假的,林锦婳这几日看着那天边如残血般的红霞,总是会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前世一般。
她心中恍然,甚至好几次,她都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她的灵魂,毕竟重生这等灵异的事都发生了,她不得不怀疑这个重生的灵魂还会被再次拉扯回去。
想到这里,她便猛地摇摇头。
“夫人,您怎么了?”小武细心些,看她从如有所思到皱眉摇头,忙问道。
小文也看过来,憨憨胖胖的的手指向天空:“夫人,是孔明灯!”
林锦婳回过神来,顺着小文的手看过去,的确有一盏孔明灯升上了天空,但到底只是一盏而已,而且如今天还没全黑,倒不如现在的天空好看。
她又是沉沉看了半晌,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发现附近那河道上的拱桥边,竟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来来往往的,无不是面带娇羞的少女和故作风流的公子,街边摆满了七夕节的花灯团扇和各式各样的首饰,香气四溢的小零食更是不少,不少孩子便去拉着父母的手,拿几个铜板换一碗小吃,嘴巴吃得油光光的,惹得他娘亲嗔怒的替他擦嘴巴。
她想起酒儿和葡萄来,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呢,酒儿那个小馋嘴有没有吃上好吃的……
她觉得一股酸涩涌上来,让她眼里跟着一道生涩。
“夫人,先生早已备好了小船,您过去吧。”素馨过来,看着慵懒倚在椅旁的林锦婳,白衣白发,面上未施粉黛,已经是姿容绝明艳而绝色。
她心想,这便是先生喜欢她的原因么?
她看着林锦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又有些恼,明明先生待她那么好,她居然还如此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她面色略冷了些:“夫人,船已经备好……”
“我坐在这儿便可。”林锦婳拒绝她。她不管长孙玄隐安排了什么,她都没兴趣,她现在只想着如何养好蛊母,等到时机成熟,便逃出这里。
“可是……”
“有什么问题吗?”林锦婳抬眼看她,带着几分寒气。
素馨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目光淡淡,不怒自威。
她还要再说,便见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好闻的药香传来,她面色瞬间绯红,立即转身见了礼:“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来接夫人。”长孙玄隐温润笑着,看着坐在一侧神态惫懒的林锦婳,笑道:“是不是天儿天热,不愿走动。”
“不愿意与你游山玩水罢了。”林锦婳淡淡道。
素馨面色微青,苦莲却是习惯了。
从师父决定放弃自己这条命,只求与她一月朝夕相处开始,他就知道,师父出了坚持不会放她走这一点外,已经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长孙玄隐却只从袖子里拿出一颗圆润的珠子给她,浅笑:“有礼物要给你。”
林锦婳本不多在意,但只看一眼,她立即就认了出来,只是放在酒儿身上可以辟百毒的天明珠,可怎么会在长孙玄隐的手里,难道酒儿她……
“随我来。”长孙玄隐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浅浅一笑,提步往前而去。
林锦婳起了身来迅速跟在他身后,可要上船,便要挤过拥挤的群人。
长孙玄隐还好,众人看到他来,自动让路,林锦婳便只能牢牢跟在他身侧,才能避免被挤到他身上去。
长孙玄隐眼角的余光看到身侧的人,嘴角微微扬起,心里也好似浇上了蜜糖。
往前走了不多远,便是船只了。
小船上只有一个撑船的船夫,并不见其他人。
“酒儿……”
“再等等。”长孙玄隐说完,便上了船去,还朝她伸出了手来:“小船摇晃,别摔了。”
林锦婳看着他满是温柔的眼睛,眸光淡淡,上前一步隔着衣服抓着他的手臂,很快便上了这摇晃的船只。
等上去站稳后,便立即松开了。
可即便是这么一会儿,长孙玄隐也觉得手臂上那股毒药侵蚀时的疼痛也仿佛减轻了一般。
以前听人说,爱才是世间世间最灵的毒药,他现在才信了,这药让人明知道有毒,却还是义无反顾。
素馨和小文小武都留在岸上,看着他们沉着小船慢慢划入江心,才冷淡道:“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文小武对视一眼,偷笑看她:“素馨姐姐这样喜欢先生,干脆也嫁给先生得了。”
素馨脸上微微一红,瞪了这两小只一眼,才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小文小武掩唇偷笑,只看着摇晃的船只离开,便找了个地方等着了。
等船到了江心才停下,两岸的烛火倒影在河面中,十分的辉煌灿烂,伴随着一阵阵传来的笑声,更是显得热闹。
可这里越是热闹,林锦婳心里便越是寂凉到痛苦。
“今夜有京城的人过来?”
“有,现在已经在你房里了。”长孙玄隐轻笑开。
林锦婳皱眉:“你的意思是酒儿她……”
长孙玄隐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喜色,浅笑:“今夜江风甚好。”
林锦婳倒是无心欣赏风景,可很快,河流上游便飘下一大片的莲华河灯来。
河灯里的小蜡烛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着,清凉的江风将燥热和闷烦吹走,再看着一江河灯,林锦婳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莲花的河灯将小船包围住,仿若一副画卷展开在了眼前,林锦婳嘴角不觉浮出笑意,长孙玄隐的眼里却只有她。
“阿慕。”
“嗯。”
“你信前世今生吗?”长孙玄隐忽然问道。
林锦婳微微一怔,他也是重生?
长孙玄隐只望向江岸上那男男女女,轻笑:“即便我才活一世,却感觉过了好几辈子。”
林锦婳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长孙玄隐却仿佛只是想诉说一般,将他三十多年埋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苦倾诉出来。
“当年父皇母后才过世,皇兄登基,我便亲眼目睹了宫家长子在我面前被人凌迟。你见过凌迟吗?让人将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那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动手的人每割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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