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徐府后,林锦婳立即让人拿了药来给徐程青的脸敷上,毕竟孙婉婉那一下抓的狠了,皮肉翻开,若不好生用药,以后怕要留疤。
徐昭昭在一侧看得心疼不已:“哥哥下次遇到孙小姐,可离远些,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
“你这丫头,说话越来越不知收敛了。”徐夫人恼的拧拧她的耳朵,才看了看徐程青道:“这回多亏锦婳聪明,发现了孙婉婉的不对劲,否则你之前豪言壮语退了孙家的婚事,如今又要再把人给娶回来了。”
徐程青也只是无奈摊手:“我哪里知道那房间里的人竟是她?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会不会是那位严公子?”林锦婳问道。
徐程青仔细回想了一番,摇摇头:“先前在平西王府门口,他娘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时,我就对他提了防备,所以我们一群人去前院的时候,也特意看了看,他根本没随我们一起,好似是出事以后才冒出来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看到我非礼了孙婉婉,但我确定推我的人不是他。”
林锦婳微微皱眉,一道去的人都是此次春闱前十的才子,若不是那位严公子,就说明那些人里还有皇后的人。皇后看似处处是为了怀琰,但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另有目的。
林锦婳没想通其中因果,倒也没说出来叫他们担心,等徐程青敷好药,便找了借口先出来了。
才走出院子不远,背后忽然传来喊声,她转身一看,竟是一直跟着的蒋青书追了出来。
林锦婳看着他目光热切的慢慢靠近,往后退了两步站定,才浅笑道:“蒋公子可是有事?”
“林小姐,我是来跟你道谢的。”蒋青书与她说话,只觉得耳根也在微微发热。她模样生的真好看,如同画卷里的仙女一般,而且身份贵重,人也极好,尤其是她看向自己浅浅一笑时,那幽潭般的眼睛仿佛熠熠生辉,红唇扬起,也若四月鲜花般灿烂。
林锦婳看他目光直直,轻咳一声,才道:“蒋公子若是再说之前救了你母亲一事,公子实在无需挂怀,寻常有能力相助的人,看到那般场景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蒋青书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怕颤抖太大叫她发现,只努力掩饰着激动道:“林小姐宅心仁厚,往后若是有能用得到蒋某的地方,蒋某一定义不容辞。”
林锦婳知道他的心思,他前世虽然手段刁钻阴狠,但这辈子尚还没到那样的穷途末路,想必也还是重情义的,只笑道:“别的倒是无所求,只是表哥他往后怕也会与蒋公子同朝为官,表哥性子直,往后也怕惹出祸端,到时候就请蒋公子多帮扶着些了。”
“是……”
蒋青书话才说完,就瞥见不远处有丫环快步过来了。
墨雪走过来,跟林锦婳行了礼,才道:“小姐,阿宝又晒了好茶,将将泡上,等着您去尝尝呢。”
林锦婳看了她一眼,知道是有消息传来,只跟蒋青书道:“那我先告辞了。”
“小姐请。”蒋青书连忙拱手相送。
林锦婳见他紧张的模样,浅浅笑了笑,转身而去。
等她走远了,蒋青书才敢抬起头来,看着今日特意打扮素淡的她。青石板路上洒着从茂密树叶间落出来的细碎阳光,温暖的春风将树上白色米粒大的花儿吹下,随风起舞,伴着她离去的背影,美的好似一幅画。
“锦婳……”蒋青书小心翼翼念出这两个字,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俯身将地上落了细密一层的白色小花捡起,小心的拿手帕包了起来,嗅了嗅,果真是极香的。
林锦婳回到房间后,才看到花生已经乔妆过来了,不过花生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穿了女装再打扮出来,倒也有几分娇俏。
花生一脸通红,瞧见林锦婳来,才忙上前见了礼:“小姐,小的是担心白日独自过来招人怀疑,这才换了衣裳的。”最近徐府事多,又没有墨月带着,他不得不注意些。
墨雪常年清冷的脸上也浮出些许笑意,跟在林锦婳身后到了里间,才听林锦婳笑道:“不妨事,且说说是什么事。”
“是您让查的贤妃跟平西王府的关系,已经有消息了。”花生说起正事,面上的红才褪去了一些。
“这么快?”林锦婳略有几分诧异。
花生羞涩的挠挠头,才道:“墨月姐姐直接去另一伙乞丐窝打了一架,又给了他们好处,现在让他们办事还是很快的。这些乞丐不似我们这样小,都是盘踞京城多年的老乞丐,以前的事儿也知道不少。”
林锦婳看了看墨雪,墨雪才道:“墨月素来能动手就不动口的。”
“不错。”林锦婳满意的喝了口茶,蜂蜜伴着花茶的香味入口,让人觉得甜滋滋的轻松极了:“继续说。”
花生嗅着空气里甜丝丝的气味怔了怔,听她声音才连忙回过神来:“是。贤妃原名叫薛嘉,娘家是千里之外的梧州,当年是选秀入宫的,要说跟平西王府的关系,最大的关系就是跟平西王世子的妻子的远房妹妹。”
“这个关系的确很远。”林锦婳眉梢微微挑了挑。袁绿衣之所以会喊赵倾九哥,一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二怕也是因为贤妃会经营吧。
花生见她满意,也松了口气,又拿出了一份名单来:“这是从水云间买来的名单,人数不多,才二十多个,除去死了的这些,也就剩下十来个不到。”
林锦婳接过名单一看,合香的名字赫然在列,但黄鹂的却不在。
她想了想,沉沉呼了口气:“只怕是核心的就是这几个,而这些人这么多年潜伏在各家府邸,早已培养出自己的人来了。”
花生点点头:“墨月姐姐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还会继续派人打听的。”
林锦婳将这份名单扫了一眼,拿给墨雪:“去看看这些人分别都在谁府上。”
“是。”墨雪应下。
花生看了看林锦婳,张了张嘴,又将喉头的话咽了下去。
林锦婳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道:“怎么了?”
花生这才跪了下来,道:“小姐,小的是想问问,老六什么时候回来?他去了这么久,我们都挺想他的。”
“老六以前待你们很好吗?”林锦婳见他如此,问答。
“若不是老六,我们早就被隔壁那些老乞丐欺负死了。当年他来的时候,看穿着也是哪家的贵公子,可这么多年却甘心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早就把他当家人了。”
“家人……”林锦婳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些:“那你可知道老六的真实身份?”老六唯一跟她透露过的,就是当年有人害死了他哥哥,却一直没有说过仇家是谁,他又是何身份。今年年初时他突然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好似是才那之后回来,整个人才变了的。
花生摇摇头:“他从未说过,不过我在他后背看到过一个红色蛇形的印记,只是我们问他这印记是何而来,他从未说过。”
林锦婳看向墨雪,墨雪也摇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林锦婳见此,也不再多说,只跟花生道:“老六去番邦查事情,来回也得几个月,你们不必着急。”
花生勉强点点头。
林锦婳总觉得之前那宅子还是有问题,看了看花生,道:“去告诉墨月,今晚子时,在徐府后门等我。”
“好。”
林锦婳看他转身就要走,唤了阿宝进来,才道:“这些花茶你包一些让花生带去给大家尝尝。”
花生惊讶的看着林锦婳,忙摆手道:“小姐,小的们不必……”
“算是替阿宝尝尝,看看可好。”林锦婳看着一进屋就使劲儿憋笑的的阿宝道。
阿宝也赶忙点头,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花茶的事儿,张晓芳也想到了,而且还是个实干派,很快让人做了一批送去了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女眷多,今儿寿宴虽不痛快,但一起坐下来喝茶听人说八卦的心思还是有的。
张晓芳这厢说的是口干舌燥:“女子就要多喝花茶,不仅美容养颜,更能青春常驻,民女若不是听闻平西王府的各位夫人小姐们各个国色天香,才舍不下这一两银子一两花的茶来白送呢。”
众女被她哄得高兴,茶喝到嘴里也的确不错,更甭提女子都喜欢的花香了。
其中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丰腴妇人又喝了一口,才笑看着他道:“你这小嘴儿可比你的茶甜,不过你方才说打算在京城开一个多宝阁?”
“竟还劳世子妃惦记着。”张晓芳看着面前的肤色白皙,但明显愁绪过多而导致眼角布满细纹的女人笑道。
“不若我入你的股,你看如何?”她笑笑。
张晓芳自然惊喜,今日打算找平西王,奈何他寿宴被人搞砸了不敢去,有世子妃撑腰不也不错?
她连忙应下:“那就多谢世子妃了。”
“不必客气,我只是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往后得空多来王府坐坐,我的绿衣若是还在府上,定然能跟你玩到一处去。”她略带着几分感伤。
旁边的夫人小姐们也识趣,连忙安慰她:“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她是皇上亲自指了去西南的,谁还敢跟皇上过不去?”
“就是,世子妃不必担心。”
众人一声声安慰着,世子妃也只是听听,心里自有自己的担心。
正说着话呢,外头有丫环过来,在世子妃耳边低语几句,世子妃听罢,眉心拧了拧,才道:“跟往常一样,打发回去,就说我病着,不便多管。”
“是。”丫环应下,又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到了平西王府外头转角的地方,看着来传话的人,歉意笑道:“我家世子妃因为郡主的事儿,茶饭不思好几日了,这会儿是房间也出不得,还请公公回禀一声,让嘉才人耐心等待,毕竟九皇子还在边关,就是看着九皇子的面子,皇上也不会如何的。”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二百两的银票给他:“这是世子妃的小小心意,宫里处处需要疏通,还请公公一定收下。”
那乔妆过来的太监听完,只微微叹了口气:“那你替我多谢世子妃吧,洒家这就回去回了娘娘。”说罢,小心捂住身上的斗篷,四下看了看,这才转头往宫里而去。
此时宫中。
敬贵人已经从长衡宫搬回了永和宫,赵阚在一侧坐着,看着正跪着给她揉腿的嘉才人,道:“母妃,儿臣有话跟您说,外人还是先打发出去吧。”
敬贵人这才从美人榻上缓缓坐了起来,看了眼恭谨跪在一侧伺候的嘉才人,讽刺出声:“以前你也算风光无量了,没曾想被贬以后还能如此乖顺来我这儿伺候。”说完,朝一侧宫女招招手,宫女会意,立即端了杯滚烫的茶来。
敬贵人让宫女把茶端到嘉才人跟前,笑道:“你今日也辛苦了,这茶赏你的,喝吧。”
嘉才人面色极为平静的接过,看着那滚烫的茶,有些犹豫。
宫女道:“怎么,嘉才人看不上咱们娘娘赐的茶?”
“不敢……”
“不敢那就喝吧,难道还要奴婢来伺候您喝不成?”宫女极为倨傲不屑,嘉才人如今不过是官女子的品阶而已,就比宫女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而且如今年老色衰,就算还有个儿子,又怎么能爬上去呢?
嘉才人看了眼直直盯着自己等着看好戏的敬贵人,知道这茶不喝完是绝对出不了这个门的,只能掀开茶盖,开始慢慢喝起来,哪知那宫女一抬手,热茶滚烫的掀过来,她不及松手,茶已经全部灌入了她的嘴里,剩下的也都泼在了她脸上,她保养极好的脸顿时一片通红,嘴巴里似乎也烫出了泡。
“哎哟,瞧奴婢这笨手笨脚的。”那宫女喊了一声,立即朝敬贵人道:“还请娘娘责罚。”
敬贵人淡淡一笑:“罢了,你也不是故意。嘉才人既然烫伤了,就下去歇着吧,今儿就不必来伺候了。”
嘉才人眼里蓄着泪,对于这等羞辱却依旧表现的十分隐忍,规规矩矩行了礼,便面无表情的走了。
等她一走,敬贵人才赞赏的看了眼那丫环:“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连翘。”宫女立即道。
“很好,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敬贵人一想到嘉才人方才狼狈的样子,便高兴不已。
宫女也是大喜过望,行完礼,看着一侧赵阚有话要说,也立即识趣带着其他宫女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敬贵人才看向赵阚:“蛊虫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她精明的很,事情发生后她就让人把证据都收拾干净了,替罪羊倒是抓了几个,但根本扯不到她身上来。”赵阚一想到这些,便觉得恼。
敬贵人也皱眉:“难不成要吃这个闷亏不成?你再派人去查,一定要查到她身上,让皇上定了她的死罪,看她往后还怎么蹦跶。”
“是,儿臣一定会去办的,但今日来,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赵阚看了看她,想起自己所求,有些激动,又担心她会拒绝。
敬贵人见他这表情,就觉得不对劲:“何事?”
“儿臣想娶林锦婳……”
“糊涂!”赵阚话未说完,敬贵人气得直接站起了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吗?”
“可是母妃,迎娶林锦婳不是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吗?”赵阚不甘。
“糊涂东西,当初要迎娶林锦婳,是因为他父亲林麓之手里的十万大军,如今林麓之不过一介草民,更是胆小如鼠的躲到了乡下去,还不提一个下落不明的林锦澄。你娶了她有什么用?”敬贵人气恼道。
赵阚强辩道:“不是还有徐府吗?从上次贤妃陷害的事情来看,父皇十分重视徐家,徐泊山又是国子监祭酒,往后朝廷选任出来的官员大半都是他的门生,这于我们来时也是百里而无一害的事。”
敬贵人怀疑的看着他:“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儿臣……”
“徐家素来忠心,而且不参与党争,你当真以为他会帮你?”敬贵人继续追问。
赵阚语塞,干脆跪了下来,咬牙道:“儿臣就想娶林锦婳,若是娶不到她,儿臣也无心争这皇位……”
“啪——!”敬贵人一巴掌甩下来,气得咬牙切齿:“她到底用什么妖术蛊惑了你!”
“母妃……”
“好了,不许再提她。我只要活着你一天,就不许你娶她!”
“可是……”
“滚出去,再提她,就不要来见我。”敬贵人气得面色铁青,就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这儿子了。
赵阚看她盛怒,也知道她的脾气,只能咬咬牙,提步离开等着日后再做盘算。
等她一走,敬贵人才扶额坐了下来。她最近注意力都在嘉才人身上,倒忘了林锦婳了,如今看来,她是非死不可了!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快速掠过已然空旷的街道,除了马车前晃动的一盏灯笼,四处再无亮光。
很快,马车在一条巷子前停下。
马车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才有带着帷纱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进入巷子,绕了好几个弯才在一处小宅院前停下。
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声响:“谁?”
“是我。”
里面的人听到这声音,立即清醒起来,这才提了灯笼来拉开了院子门。
林锦婳看到来人,正是最后一次见到‘老六’时,他身后跟着的高大男子。
男子目光还是一样的冷,看着站在门口的她,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可是需要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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