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学海瞧见林锦婳跟定南侯夫人出去后就没回来了,还觉得奇怪,不多时,便见定南侯夫人身边的面容姣好的丫环来请定南侯了。
“侯爷,夫人说有事儿寻您,请您去一趟。”丫环声音娇娇软软,定南侯最是喜欢。闻言,只朝她笑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夫人知道您会问,让奴婢告诉您,您去了就知道了。”丫环羞涩笑道。
定南侯一瞧,也只看了眼曾学海,道:“你也回去收拾下,明日我便去求皇上赐婚。”
曾学海连忙识趣行礼:“那就多谢叔父了。”
定南侯这才转身走了,目光时不时就落在旁边那娇软的丫环身上。
等看到人走了,曾学海这才挺直了背脊,想起马上能娶到王汝嫣,又有几分轻蔑了:“我曾家也算名门大户,她竟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木已成舟竟然还逃去了普济寺,哼,我看她能躲我多久。”说完,看了眼旁边小厮:“去,把王晖远叫出来,我也该让他跟他爹商量商量,别闹得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将来曾王两家联手,还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罗府,那可是所向披靡。”
小厮连忙应下了声出去了。
曾学海一想到马上能翻身,心情好了一倍不止,也就不关心方才林锦婳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回事了。
出了府,看到自己的马车,他现在格外小心,让人里里外外检查了四五遍才敢坐上去,径直往京城最好的酒楼而去。
街边不起眼的乞丐见马车走了,这才慢慢抬头,扯了扯自己的破帽子,拿着破碗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林锦婳从定南侯府出来,吩咐过小乞儿花生后,便先回了徐府,想来昨日安排爹爹出城,今日应该有哥哥的消息传回来了才是。
她回到徐府,徐夫人一瞧见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林锦婳心微微提起,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问道:“舅母,这是怎么了?”
“锦婳,我与你说了,你千万不要着急。”徐夫人犹豫道。
林锦婳的心里开始打鼓,知道八成是哥哥遇险的事已经传开了,她认真点了点头,徐夫人这才拉着她的手道:“锦澄去西南的路上遭了埋伏,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了,皇上昨日更是派遣了郑莱去寻。”郑家私下与林家的恩怨她是知道的,更不用说此前在战场时郑莱就故意设计林锦澄被敌军俘获差点丧命。
林锦婳昨日便知道这些消息了,所以并没有太震惊,只问道:“可还说哥哥如何了吗?”
徐夫人没有察觉她的异色,只悲伤的摇摇头:“还没有别的消息传来,不过你放心,你舅舅已经托人去营救了,锦澄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出事的。”
“麻烦舅舅了。”林锦婳不敢跟她说太多,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皇上分明知道郑莱曾做过的事,也知道他有贪污案在身,为何会偏偏派遣他过去营救?是想借郑莱之手除去哥哥,还是想借哥哥之手,除去郑莱呢……
林锦婳一时也糊涂了,圣心难测,尤其是这位皇帝非但绝顶聪明,还很有手段。
徐夫人见她陷入沉思,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舅母一定会跟你舅舅再想办法的。”
林锦婳想起凌老夫人曾提过,让她的兄弟、现在任西南总兵的凌莫帮哥哥,那能不能找他帮忙?
“舅母,锦婳暂时不便去公主府,能不能劳烦您走一趟?凌老夫人有兄弟现任西南总兵,此番袁郡主又是受皇命前去西南,他若是愿意,一定能帮哥哥。”林锦婳不打算自己去,现在还有人盯着她,她的底牌不能全部展现给那人看。
徐夫人颔首,想了想,道:“我再顺道去一趟平西王府,袁郡主是平西王府的人,想来他们也会想办法。”
“嗯。”林锦婳感激的颔首,徐夫人这才忙让人备了马车走了。
她从前院回到自己的院子,墨风已经在等着了,将昨晚跟踪的情况说了:“这些人仿佛有备而来,但并没有要伤害小姐。”
“那人只是要警告我,而且跟宁王有关。”她接过丫环递来的茶,便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爷?”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件事跟他有关,自是要告诉他的。
她觉得有些头疼,不知是因为吹了风还是因为一直在思虑这些事。倚着暖榻边坐下,才缓缓道:“我现在主要是在想,皇上派郑莱去营救,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有猜透了皇上的想法,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若问问王爷,他最是了解皇上。”墨风提议。
林锦婳看了看她,无奈一笑:“那你一并去信问他吧。”
墨风连忙应下,见她气色不是太好,关切道:“小姐身子不好?”
“许是白日吹了风,你先下去安排吧,明日还要入宫,不能耽搁了。”林锦婳揉揉眉心,只想着明日的事,等明日入宫,处置好汝嫣的事后,应该还可以探探皇后的口风。
这般想罢,便倚在暖榻边,渐渐合上眼睛睡了起来。
墨风嘱咐墨雪看好,这才快步出去了。
此时京城内。
曾学海如约见到了王晖远,才引了他上雅间。
看他形容憔悴,不由笑道:“王兄,你怎么这般憔悴,莫不是后悔了?”
“自然不会后悔,你如约娶了汝嫣,好好待她就是。”王晖远只是恨林锦婳杀了林紫苏,而他还没有证据去指认她。想起那日林紫苏最后那句‘我恨你’,他便心如刀绞。
曾学海轻嗤一声:“人我自然会娶的,明日我叔父就会入宫请皇上赐婚,只是现在汝嫣一心还挂记着别的男人,连回京城都不肯,我若是娶了她,岂不是日后还要忍受她这般对我?”
王晖远皱眉看他:“你什么意思?汝嫣是个好姑娘,她若是嫁给你,一定会谨守本分做一个贤妻的。”
“我自然知道,只是她似乎太抗拒我了,我想再单独见见她……”
“曾学海你别得寸进尺!”王晖远恼了起来,他把汝嫣送到他床上,为的不过是汝嫣能同意出嫁,却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她的名节。
曾学海见他不应,只眸子一暗,忙打着哈哈笑起来:“我就开个玩笑,王兄何必如此动怒?你我乃是知己兄弟,我你还不了解,你放心,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一定会对汝嫣好的,何况我还那么喜欢她呢是不是?”
王晖远冷冷转过脸去,只寒声道:“你叫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有,听闻皇上最近派遣了郑莱去营救落难的林锦澄?”曾学海面带杀气问道。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林锦澄要抢我心爱的女人,郑家的人害我丢了这条腿,沦为残废……”他想起那日那马儿飞起一脚踩在他膝盖上的疼痛和后来在现场找到的郑家的腰牌,纵然没有充分的证据就是郑家,但八成也错不了,郑莱早年间还跟曾家有过龃龉,虽然是小事,但难保郑莱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
王晖远转过头来看他:“你想一起害死他们?”
“那倒不至于,只要郑莱出事,他就没法带人去营救林锦澄了,说不定林锦澄就会被那些土匪给杀掉,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听闻他身上的贪污案还没查清楚呢,王御史素来刚直不阿,也该参上一本才是。”曾学海心里的算盘打得叭叭响,又能算计上郑林两家,又能不用他自己出手,岂非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王晖远微微咬牙,他也不想林锦澄能活着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这件事……”他略有些迟疑,若是再还是了林锦澄,汝嫣会不会真的恨他?
曾学海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般,笑道:“别担心,你到底是汝嫣的亲哥哥,她还能为了个外人恨你不成?你们十几年的兄妹情谊,她又知书达理,不会不懂的。”
王晖远一心要报复,听到这蛊惑的话,也点了点头:“我先回去。”
“好,我就等你好消息了。”曾学海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这才下楼去了。
上马车前,他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马车没问题,这才坐了上去。
客栈大石狮子后的花生看了看方才才钉入马蹄的铁钉,浅浅一笑,跟着马车追了上去。
曾学海今儿高兴,马车跑得也快。从这儿回曾府,要过护城河上的一道石桥,马车平稳的跑了上去,但马踩到鹅暖石铺就的桥面时,那钉入马蹄的铁钉一下子便钻入了肉里,疼的它开始左右乱跑起来。
曾学海一听见动静就知道不对劲,赶紧掀了帘子看,瞧见马儿疯了,二话不说就往马车下跳去。
他顺利在地面滚了几圈平安停住,得意一笑,却没注意他滚落的地方正好挨着隔壁酒馆的厨房,而二楼,早有人烧好了满满一大缸滚烫的开水,在他独身停留在楼下时,直接将开水倒了下去,他避无可避,而后便听到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花生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曾学海则已经被活活烫晕了过去,浑身通红,仿佛皮都被烫起来了一般。
曾府的小厮这一次比上一次见他被马踢还愣,因为这一次曾学海怕是后半辈子都没法见人了。
曾学海的贴身小厮二话不说就要去找那酒馆老板的麻烦,但稍一打听的人就知道,这酒馆乃是景王名下的产业。
花生瞧见从正门若无其事出来的两个穿着华丽的公子,朝他们眨眨眼,他们也微微点点头,花生这才满意笑起来,小姐说,让他们以郑府身份来这里定下雅间要了热水,就算景王到时候要查,也绝对查不到看起来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身上。
花生招呼那两人离开后,又瞧了瞧昏迷不醒的曾学海,忙拉下破烂布帽,讨了一圈钱后便装作寻常般往徐府去了。
林锦婳这儿趴在暖榻便休息,直到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呼吸扑上来,她才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眼前的人。
“是你!”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他,当初在普济寺救了他,后来又在豫州目睹他亲手杀了知州的儿子,没曾想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徐府。
赫连璟也没想到她居然是假寐,不由抱胸邪笑:“我还以为你当真是睡着了,毕竟我给你下的药,可是无色无味。”
“我既是大夫,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突然而来的困倦,除了迷药,还能有什么?”林锦婳想要起身,奈何身子还是有些软,而且也没有看到墨雪的身影:“你把墨雪怎么样了?”
“让她多睡了会儿,毕竟是赵怀琰的人,又是美人,我怎么舍得下毒手?”他看了眼林锦婳的手边,有温热的茶,便自己倒了一杯,入口竟是淡淡的花香伴着甜而不腻的滋味,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茶?”
“茉莉蜜茶。”林锦婳淡淡应他,手心却慢慢捏破了一早准备的封着迷药的蜜蜡丸。
赫连璟满意的将茶一饮而尽,才笑看着她:“你还真是不一样,心狠手辣也好,心灵手巧也好,不过林锦婳,你是斗不过那人的,你在她面前而言,就是蝼蚁。蝼蚁知道吗?就是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她是谁?你又是谁?”林锦婳直直看着他问道。
“我来可不是为了告诉你她是谁的,不过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叫我赫连璟即可。看在你还算救过我的份上,我是来告诉你,只要你现在答应跟我走,我说不定能救你一命。”赫连璟笑眯眯看着她,眉眼微凉,却极好看,带回去当观赏也是好的。
“她是你主子?”林锦婳猜测问他。
赫连璟微微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锦婳浅浅笑起来:“如果是,你现在来寻我,岂不是背叛了她?如若不是,你要带我走,必是有其他目的。是关于王爷的吗?我记得你说过,你此番来京城,是要跟他讨还东西。”
赫连璟越发有兴趣的看她,俯身靠近对上她的眼睛,却满含杀意道:“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你以为我怕死?”
“但你怕其他人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家人……林锦婳,你的弱点真是太多了。”赫连璟可惜的摇摇头:“若非如此,你纵然是女儿身,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事业,赫连公子,你之前给我的那块黄玉我让人查过了,是云水间代理阁主的佩物,你是代理阁主,那么真正阁主呢,是你方才所说的‘她’?”
“想套我的话?”赫连璟嘴角邪气勾起:“林锦婳,你还嫩了点。你若是不跟我走,接下来,你就会知道你有多弱小,直到你死。”
林锦婳微微握紧拢在袖子里的手,嘴角淡淡扬起:“想必皇上也不会希望云水间的势力裹挟朝廷势力,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赫连璟闻言,看她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欣赏:“你倒是不怯?林锦婳,我真怀疑你一个闺阁小姐到底经历过什么。”
林锦婳也不怯他查,左右前世的事他也绝对查不到。
正想着,赫连璟看到了她手心的蜜蜡丸,顿了顿,也没觉得头晕啊。
林锦婳见他发现,倒也不再遮掩,只浅笑道:“你主子早就派人来过,你们既然武功高强,我又怎么会拿迷药招待你们?这是十香软筋散,药铺里一两银子一包,一包才十颗,我全部送你了。”说罢,大声朝外道:“来人!”
“林锦婳,你……”赫连璟如以往般气得瞪大眼睛指着她:“我可是好心来帮你!”
“那我们扯平了。”林锦婳淡漠一句,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逼近,赫连璟没办法,只得狼狈的赶紧从窗户爬了出去,走时还不忘盯着林锦婳道:“我跟你说过,你根本斗不过背后那人,我劝你还是离赵怀琰远一些,否则你死了,我就只能把你的美人皮剥下来作画了。”
“那你也当心那一日死了,被我拿来喂狗!”
赫连璟面色滞了滞,看她冷漠的样子,撇撇嘴:“算你狠!”说罢,赶忙转头离去。
等他一走,外面的丫环们才急急跑了进来,瞧见她无力的倚在暖榻边,忙上前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去叫醒墨雪。”她看着手里用完的蜜蜡丸,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瞎编能力,她哪里有时间去买什么十香软经散,这不过是比迷药更厉害点的药罢了,不过赫连璟没怀疑,也没运功去查一查。
没多时,传来消息说花生求见,林锦婳让人招了他进来,看着他还显稚嫩的脸庞,又略显杂乱的跟自己说完曾学海的事儿,才微微颔首,道:“将你的人藏好,不要被人抓到尾巴。”
“小姐放心,我让他们特意换上了从郑家顺手偷来的华服,要查也是查到郑家头上。”花生笑眯眯道。
林锦婳看他聪明,又想起方才赫连璟说的话,眉头拧了拧,才道:“今晚去绸缎庄,跟张掌柜支取一千两银子,三日后拿来给我。”林锦婳拿出自己的腰牌给他。
花生听完,整个人都傻了。一千两啊,他就是一两那白花花的银子都不怎么见过,更别说一千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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