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马儿嘶鸣一声,终于因为失血太多倒在了地上。
马上的人一跃而下,手执长剑冷冷看着包围过来的黑衣人,沉声呵斥:“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自然不会应他,提剑便杀了来。
林麓之面色微沉,但常年战场上积累的杀伐之气,也够这些人喝一壶的。他提剑迎战上去,刀光相交间,他听到有马蹄声追来,而后便是看到了儿子林锦澄。
林锦澄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看他双拳难敌四手,立即提剑而上。
父子两是战场培养出来的默契,很快便将在场的十来个黑衣人打倒,但还不及歇口气,周围忽然不断冒出利箭破空之声。
他们对视一眼,连忙应战,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迟早因为体力不支而中箭。
“锦婳呢?”林麓之忽然问道。
“我让人先送回去……”林锦澄说到一半,心猛地一窒,今日晚上这事一看便是早有人安排好的,那锦婳定然也被设计了。
这样一想,父子两都慌了神,手下动作一下不及时,林麓之胳膊上便中了一箭,再看儿子,忙往他身后一挡,又有两三支箭射到了身上。
“爹!”
“我没事,你赶紧去寻锦婳……我不能……不能再对不起她了。”林麓之咬牙说完,提着箭便飞身而起,朝那弓箭手的藏身之处而去,哪知那林中却出现了更多的黑衣人。
林锦澄咬牙,提剑转身要去找林锦婳,却见到一片火光朝这里而来,而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林锦澄顾不得这许多,忙提剑去救林麓之,但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淬着毒液的长剑便朝二人刺来。
赵怀琰远远看着,轻喝一声:“将这里所有人都拿下,要活口!”
“是!”底下的人应声,立即上前去了。
林锦婳被赵怀琰抱着小心从马上下来,看着父亲已经受伤,只暗暗咬紧牙关!德妃,赵阚,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正想着,赵怀琰的人已经迎战上去了,他的人全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有几十个,却不及他的上百个人,很快便被拿下了,却仅仅只剩下三个活口。
林锦澄扶着受伤的林麓之出来,看到赵怀琰打横抱着林锦婳,忙上前:“锦婳,你可有事?”他现在心里已经后悔万分了,他太低估京城这些人的低劣了,所以才放心让外人送锦婳回府去。
林锦婳将赵怀琰的外袍裹得更紧了一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只浅笑道:“王爷来的及时,没事。”
赵怀琰听她不喊自己名字了,眉梢微微一扬,没说话。
林锦澄哪里看不出她是受伤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赵怀琰一直抱着。
想了想,发现不见林紫苏,道:“紫苏呢?”
“有人劫持马车时,她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林锦婳淡淡道。
赵怀琰也补充道:“本王已经使人去搜寻了。”
林锦澄这才没有多问。
林麓之看着女儿还赶来救自己,越发觉得愧疚,只叹了口气:“这次多谢王爷了,若不是往……林家这次怕是灭顶之灾。”
“林将军和少将军如今风头正紧,往后要更加小心些才是。”他说的隐晦,但林麓之并不是不懂朝政,权利倾轧之下,什么恶毒的计策都有人能想得出来,能用则留,用不了便除,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他朝赵怀琰拱拱手:“微臣明白。”
很快赵怀琰的人将还活着的三人带了上来:“王爷,他们嘴里有毒囊,属下已经取了,接下来怎么办?”
赵怀琰看了看怀里的人,淡淡道:“押回王府,本王会亲自审问。”
“是。”
而后赵怀琰才看着几人:“时辰不早,林将军先回去吧,今日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明日只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剩下的本王会处理。”
林麓之看赵怀琰的目光越发复杂,却也感激,若不是他,现在真没什么林家了。
林锦澄上前接过林锦婳,这才告辞,上了马车回去了。
林锦婳离开时,看了看赵怀琰,见他也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格外安心。有他在,似乎什么事都不需要再害怕,赵怀琰,你没有骗我的,对吧……
赵怀琰能感受到她慢慢多起来的信任,心中有些许的小窃喜,等看着人离开,才冷冷转过身。
底下的人瞧着王爷又变成如今这浑身冰寒的样子,忙道:“王爷……”
“这三人,拉回去关入水牢,若是明日落日前不答话,直接把人头送给德妃娘娘。”说罢,提步而去。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对于他所说的水牢更是毫无畏惧,直到被人押送到了满是蛇的水牢,几个大男人才吓得汗毛竖了起来。
“这是特意为你们加的料,好好享受吧。”宁王府的人说罢,也不给这三人机会,直接一脚把人给踹了下去,走时还不忘道:“你们最好在里面一动不动,否则被咬了不但不会死,还会招来更多的食人虫啃噬你们的肉,让你们活活看着自己的被吃的只剩下一具白骨而死。”
那三人面色一白,当即不敢再动,直到天际泛白。
丞相府是在一声惊恐尖叫声中被唤醒的,熊树礼本就一夜没睡,听到有动静,立即使人去查看了,可等到人回来时,便听说府门前挂了两个人头。
他心思当即慌了起来,本来慕容玉的突然出现,皇上不罚反而赏她公主封号的行为就让他觉得慌张,觉得背后那人要开始收网了,今儿一早便有人送了人头来,难道昨晚德妃的行动也被人发现了?
他慌忙道;“马上入宫见德妃娘娘。”
“那玉夫人……昭和公主的事……”下人忙问道,熊树礼却是摆摆手:“昨晚宫宴散了以后她便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了,先进宫。”说完,也顾不得仪容,赶紧收拾收拾上了马车就往皇宫奔去。
马车经过闹市时,还被看热闹的人群拦停了一下,熊树礼不耐烦:“把刁民驱赶开,赶紧走。”
底下的人连忙去做了,很快马车便跑了过去。
此时围观的百姓们丝毫没有因为驱赶而失去兴趣,女人们面上都是一脸鄙夷赶紧躲开,嘴里骂着不知廉耻之类的话,而男人们则是兴致勃勃,毕竟有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上演活春宫,虽有伤风化,但哪个男人不想多看一会儿呢,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女子脸上盖着块纱布,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而那身上脏兮兮的老男人,八成是城中哪个从未尝过女子滋味的老乞丐,如今见这么多人围观也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紫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朦朦胧胧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酥麻,让她舒服的想要出声,这感觉跟昨日与赵阚在那假山时的感觉一样……她有些糊涂,难道如今已经是洞房花烛之夜?
旁的男人看见,把那老乞丐一推:“该我了!”说罢,提枪而上。
林紫苏眉头微微一拧,才发现面上居然盖着块纱巾,一把扯了下来,才看到周围竟是围满了人,而她正衣襟大敞,身下还有人……
她脑子嗡的一声,一脚要将人踢开,奈何那人一掌扯住她的脚踝。
旁的人看到她的脸时,均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怀疑:“这真是林家四小姐?她不是已经被赐婚为三皇子妃了吗?”
林紫苏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只能挣扎着往前爬,奈何身后拉着她的男人力气太大,她根本逃不走。
周围的人一边看一边发出鄙夷的惊叹,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直到林家的人寻来。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轻呼,一瞧面色癫狂的几个男人,立即做主道:“把人带下去打死!”说罢,急急叫人将林紫苏裹住,抱起就要带走。
林紫苏却好似失了神一般:“我不是林紫苏,我不是林紫苏……”
旁人听到这话,均是没出声,只敢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后日便要出嫁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就是啊,这还怎么嫁?三皇子还敢要?名节如此败坏……”
“听说昨晚便跟三皇子有了首尾,这婚事也是皇上赐的呢……”
众人们议论声不决,林紫苏直觉腿都是软的,眼泪也终于落了出来。她终于想起昨日之事,想起她听了德妃的陷害林家,想起林锦婳将自己打晕。
好容易回到林府,看着到处挂着大红灯笼的喜庆样子,越发把林锦婳恨得入骨。
落霞苑,杨妈妈刚替林锦婳换好药,看着她细嫩的胳膊和腿上全是狰狞见骨的血痕,也有些不忍。
林锦婳倒是不觉得多疼,前世被人活活打断双腿再灌下那毒酒时,也不及被所有人亲人爱人朋友背叛的痛苦。
“林紫苏怎么样?”她捧起一旁的汤药喝了口才问道。
阿宝连忙又递了蜜饯过来,才道:“奴婢听说四小姐回院子后,狠狠洗了几个澡,才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肯出来。”想起听到的事,阿宝面上不禁有些泛红。
林锦婳淡淡放了个蜜饯才嘴里,驱散了满嘴的苦涩味道,才笑道:“今日到底是年关,后日她便要出嫁了,你去我的首饰盒子里挑两样好的送去。”
“小姐,四小姐还能出嫁吗?”阿宝不解问道。
林锦婳看着同样疑惑的杨妈妈,试着从床上走了下来。德妃既然跟林紫苏勾结,德妃若是敢不让她嫁,以她的性子必然会疯咬住他们,这一点德妃想必也清楚,走投无路的人反咬起来是很可怕的。而且自己若是德妃,想的一定是先把人嫁过去,再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
“去送便是。今日祖母会回来?”她走到暖房,倚在了暖榻边才道,这小小几步路,已经是疼的她额头都沁出细汗了。
“是,昨儿大小姐没去宫宴,便跟大夫人一道上山去接人了。”杨妈妈道。
林锦婳浅笑,大房还想着利用老夫人来控制爹爹呢。
她看了看桌边之前赵怀琰送来的玉露膏,道:“送去给爹爹,若是爹爹问起我的伤势,妈妈照实说即可。”爹爹的孝心总容易被这些人利用,她便要让爹爹更心疼自己才好。
杨妈妈会意,连忙起身去了。
阿宝下去收拾东西,白兰清早也来伺候了。
因为年关,院里早已安排下丫环们的新衣,她如今换了一条浅青色的长裙,外面系着一条素色披风,自己绣上了兰花,更是精致,而且她是徐家出来的,气质也不差,若说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也比的。
瞧见林锦婳直直看着自己,白兰竟有些羞涩了,捧了果子上来放好,才笑道:“小姐怎么这般瞧奴婢?”
林锦婳莞尔:“我瞧着你与采儿年岁都差不多了,也到了该配人家的时候。”尤其是采儿,她不能再跟在自己身边了。
白兰闻言,一下子急了起来:“奴婢不嫁,奴婢一辈子跟着小姐,伺候小姐。”
林锦婳莞尔看她:“你没有心上人?”
“奴婢……”她想起温文尔雅的林锦澄,微微珉唇,却低垂下头:“奴婢没有……”
林锦婳如何不知她对林锦澄的心思,但哥哥性子寡淡,并不是重欲之人,便是要收小妾,也是他自己的事,她干涉不得,更别说白兰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了。
见白兰心中不愿,她也没勉强,只问了问采儿的伤势,才算罢了。
趁着老夫人还没回来,她又让白兰扶着去后巷见了早早等着的老六。
老六还是一身旧布衣,看着精神了许多,头发全部挽了上去,也少了几分少年的稚气,多了分沉稳,笑道:“小姐,昨夜照您的吩咐,高侍卫已经伪装成赵阚的人,恐吓着林威出城了。不过他已经染上了重病,如今还要旅途奔波,加上每日担惊受怕,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继续盯着,一定要等他落气再说。”林锦婳道,这些都是林威应得的报应,他居心不良,是否想过伪装了这么多年,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老六颔首,而后看她行动好似不便,暗暗咬牙,问道:“小姐,您身子可是不舒服?”
“一点小伤。”林锦婳浅笑看着他:“慕容小姐如何了?”
“昨日从宫宴出来后,我带她回了小宅,但她一直闷在房间里,也不肯出来见人。
林锦婳早知会是如此,只道:“熊树礼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你让她且先不急。现在慕容尘应该在慕容祖宅中,昨日一事后,他想必也听说了慕容玉的事,你把慕容玉送过去吧。”
老六点头应下,踟蹰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小姐,最近……我想回家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林锦婳有些诧异,他还有家?可他不是说他的兄长已经死了么?而且他还一直在流浪……
“嗯,你在这儿等会,我让白兰拿些盘缠给你。”她纵使疑惑,也没多问。
正欲进去,便忙听他道:“不必了,上次小姐给的一百两还有剩下的。”、
“剩下的给跟着你的那些孩子买些吃的,过年总要比寻常吃的穿的要好些,来年才有希望。”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前世,每次年关娘亲都要给她绣新衣,然后牵扯她去徐家拜年拿福包……
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模糊。
她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只让白兰去拿了三十两给老六。
回到院子时,老夫人已经回来了,林锦澄特意来了落霞苑等她一起去前院给老夫人请安,瞧见她从外面来,温柔笑道:“你身子未好,怎么还出来了。”
“出来走走,好的快。”她笑着应下,瞥见一旁白兰微微泛红的脸,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才笑道:“我们过去吧。”
“嗯。”林锦澄走在她身侧,护着她一道往前院而去。
老夫人在山上临近一月,知道林府发生的事却一件也处置不了,加之昨日大夫人和林惜玉去煽风点火,这会儿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火了。
看着底下的林麓之,也是满脸嫌恶:“威儿到底是你兄长,就算犯了糊涂,你也不应该联合宁王来对付他!”
林麓之微微拧眉,没出声。
大夫人趁机道:“就是,叶氏与人私通被赶出那是罪有应得,却可怜了二弟,好好的,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妻离子散,如今他自己也不见踪影不知死活,三弟实在过分了些。”
“二哥他……”
“你还有脸唤他!”老夫人颇有气势的一拍桌子,看了眼一旁的拐杖,提起便朝着林麓之打了来。
林麓之一下都没躲默默承受着,那棍子死死打在肉身的声音清晰的很,听得旁的人都觉得疼。
林麓之的贴身小厮看不过眼,上前一步:“老夫人,老爷昨儿才受了伤……”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这点尊卑也没了?”老夫人呵斥一句,看了眼大夫人:“他做出这些事儿,怕也是这些下人鼓动的,今日你便把人全换了。”
小厮死死咬牙,林麓之这才开口:“母亲,此事与他们无关。”
“无关?”老夫人冷哼一声,阴冷盯着他:“若不是你回来,府里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的威儿会妻离子散,紫苏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既如此……”林锦婳老早听到她尖利的声音,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不若分家!”
“锦婳,你……”林麓之忙看她扶着丫鬟的手缓缓而来,看她病容未消,又舍不得责备,只忙阻止她:“今儿年关,不许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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